后面的刑航詫異抬頭。
而前面的傅景洲,幾乎在詹姆斯話音出口的瞬間,就驟然攥緊了手指。
他神色繃起,眼底浸出幾分強烈的壓抑。
好一會兒沒聽到傅景洲的聲音,詹姆斯不禁轉(zhuǎn)頭看去。
可還不等他看清傅景洲此刻的神情,就聽到他近乎殘忍地說:
“拿掉。”
詹姆斯愣了下。
起身將儀器關(guān)掉,轉(zhuǎn)身看向臉色忽然變得難看的傅景洲,認真道:
“傅總,這孩子要不要留,您需要慎重考慮!
傅景洲抬起眼皮看他。
只是目光幾乎冷冽到了極致。
本著醫(yī)心,詹姆斯解釋道:
“雖然目前傅太太腹中的孩子只有五周,孩子還小,拿掉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他欲言又止。
傅景洲擰眉,“但是什么。”
詹姆斯繼續(xù)道:“傅太太的身體,現(xiàn)在負荷不了強行流產(chǎn)!
這句話,讓傅景洲臉色沉了下來。
“說清楚,什么意思。”
詹姆斯:“如果檢查結(jié)果無誤的話,不久之前傅太太應(yīng)該流過了一個孩子,并且那次流產(chǎn)對身體的損傷極大!
“正常來說,經(jīng)過那次流產(chǎn),傅太太的身體底子被損傷了大半,之后應(yīng)該不會再有孩子才對!
“但幸運的是,那次流產(chǎn)之后,經(jīng)過了長時間的悉心調(diào)養(yǎng),傅太太被損傷的身體修復(fù)了七七八八,這才經(jīng)過好幾個月,有了第二次的懷孕!
“只不過……”詹姆斯聲音微頓,但緊接著,他又道:
“如果這個孩子也人為強行流產(chǎn)的話,那以后,傅太太這一生,都不可能再懷孕了!
聽著最后一句話,傅景洲眸色沉下來。
神情晦澀難辮,目光沉沉落在床上昏迷的蘇宛辭身上,好一會兒,沒有開口。
詹姆斯也不催促。
這件事事關(guān)重大,自然要慎重考慮。
傅景洲上前兩步,坐在床邊,手指在蘇宛辭眉眼劃過。
眼底盡是說不清的掙扎和澀然。
片刻后,他目光下移,定格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
傅景洲閉了閉眼,
腦海中卻冷不丁閃過一年前,他陪蘇宛辭過生日的那一天。
游樂場中,熙熙攘攘,一個兩三歲的小娃娃跌跌撞撞的碰在了蘇宛辭的腿上。
那小娃娃找不到自己媽媽,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號啕哭聲很是惹人煩悶,但蘇宛辭卻蹲下身,耐心十足的柔聲哄著他。
在他停下來哭聲后,她還帶著那小娃娃去買吃的,之后坐在旁邊的休息椅上,陪著小娃娃等他的媽媽。
在小男孩的母親將他帶走后,看著人流中小娃娃努力揮著手對蘇宛辭擺手的那一幕,傅景洲走上前,低頭去看身邊的小姑娘。
瞥見她眉眼間的柔色和笑意,他問:
“小辭很喜歡小孩嗎?”
直到現(xiàn)在,傅景洲都還記得她當時回答的話和語氣。
她說:“我只是羨慕那些有父母陪伴的孩子,羨慕他們可以肆意的哭,肆意的笑,羨慕他們可以任性的撲在父母懷里,有父母陪著長大!
那時聽著她那番話,他輕輕抱著她,鬼使神差的說了句:
“小辭不用羨慕他們,以后,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我的小辭會是世上最好的媽媽,陪著我們的孩子長大成人!
傅景洲記不清后來她說了什么,只記著她當時那種明媚極亮的眼神,
就像是容納了所有星辰的光芒,明媚的讓人挪不開眼。
傅景洲從前從來沒有刻意去記過蘇宛辭眼中的神色和光亮。
可在不知不覺中,她的種種神情,在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地方,無聲無息的深深扎根在了心底最深處。
此生難忘。
就如同她當時的那種眼神,那種……暗含著期待與希冀的眼神。
他不知道她當時眼神中的期待有沒有他,但他清楚,那其中,一定有對未來孩子的期待。
傅景洲一直知道,蘇崢夫婦的離開,是蘇宛辭心里永遠都彌散不了的痛。
未來的孩子,會是她治愈自己心底疤痕的另一種方式。
不等傅景洲回神,一旁的詹姆斯又說了句:
“還有件事,我也需要和傅總說明白!
傅景洲回神。
詹姆斯繼續(xù)道:
“這次傅太太墜海,已經(jīng)有了流產(chǎn)的征兆,這個孩子……能不能保下來,目前我也說不準!
“只不過傅總,我個人覺得,如果此時人為強行流產(chǎn),對傅太太身體的影響,會更大。”
傅景洲沒說話。
只是落在蘇宛辭小腹處的眼神諱莫如深。
像極了深不見底的幽淵。
半晌。
他伸出手,卻遲遲沒有落到她腹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房間內(nèi)安靜的落針可聞。
一旁的詹姆斯和后面的刑航兩個,誰都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傅景洲手指寸寸收緊。
嗓音近乎晦澀到了極致。
每一個字,都仿佛是在喉嚨深處擠出。
“孩子……留下吧!
他目光從蘇宛辭小腹上移開。
緩緩落在她臉上。
眼底深處,是無人看得懂的復(fù)雜。
詹姆斯點頭,上前一步,對傅景洲道:
“那我開一些安胎藥,稍后給傅太太服下,盡量將孩子保下來。”
傅景洲沒說話。
詹姆斯此刻也拿不準,傅景洲到底想不想留下這個孩子。
只不過本著人命至上的原則,他向傅景洲說出了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