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珩穿過了無盡的黃沙,從樓蘭城而來。
許久未見京中繁華,見到的一直都是大漠孤雁,此時竟然跟周遭的一切顯得格格不入。
他穿著樓蘭人的衣袍,頭上帶著尖帽,帶著特制的半白的胡須,已經(jīng)掩蓋了之前的模樣,臉上不知何時多了一些的滄桑。
商隊的首領(lǐng)收了代珩的銀子之后,笑著道:“公子爺這是要歸家了?您去樓蘭這么些年,只怕家中人擔(dān)憂壞了。”
一路上他們歷經(jīng)了野狼的襲擊,遇見了沙盜,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
“不必了!”代珩的目光遙遙的落在曾經(jīng)的代王府的方向,那里已經(jīng)不算是他的家了,又何談家人。
商隊首領(lǐng)聽他如此生疏的話,似乎一路上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只是挑了挑眉,“公子爺,您要是有功夫定要去雁回樓去瞧瞧,這兩年那里也改了,里面搭了一個臺子,每日整些吹拉彈唱的新曲子,還有說書的先生,整日換著花樣的來,可有意思呢!”
天下著蒙蒙的細(xì)雨,落在青石板和行人的衣襟上,一切都顯得那樣的荒涼。
代珩轉(zhuǎn)身消失在了行人如梭的街道上。
一切陌生而又熟悉,卻已不再是他認(rèn)識的上京。
他還是不知不覺的經(jīng)過了雁回樓,卻見外面的墻壁已經(jīng)被覆上了新漆,窗子上也換了最貴的綠紗,不似以前一道菜便夠?qū)こ0傩偶依镆粋月的花銷,此時價格十分的親民,卻見里面客人如云,里面似有拍巴掌叫好的聲音。
雁回樓此時已經(jīng)忙的不可開交了,幾個伙計都是沾了毛的猴兒精,見代珩一身樓蘭人的打扮,便知道是商人,身上有的是銀子。
“客官,二樓雅座!”代珩許久未進(jìn)過飯館子了,一路上不過啃一些硬邦邦的吃食,此時怔了一下,用有些干澀的聲音道:“好!”
說著已帶著他穿過人群,順著木梯往上走。
卻見宴回樓被重新裝修了一番,樓上的地板給挖去了大半,四周弄上了欄桿,周圍是一個個的雅間,卻是觀賞二樓臺上的最佳位置。
代珩一邊上了樓梯,淡漠的余光忽的看向了樓上的戲臺子上。
此時正是一個妙齡少女抱著琵琶彈唱,咿咿呀呀的江南小調(diào),在這綿綿細(xì)雨的時候,格外的壓抑沉悶。
一旁的伙計忙笑呵呵的道:“公子爺莫急,這不好看,一會子有說書的過來,說的可是昔日的安平王的事情,那才好聽呢!”
代珩聽到這話,似乎呆住了,良久才慢慢的道:“他有什么好說的?”
“哎呦,瞧公子這打扮,只怕是西域來的吧,您哪里知道那位安平王,他的一聲可叫跌宕起伏,人人都愛聽!”店小二說完滿臉神秘的湊了過來,繼續(xù)道:“您來的正巧,今日先生親自說他的下落,您看這么多人,可不都是為了聽這一茬子來的嗎?”
代珩慢慢的收回目光,只是抬腳又往樓上走去。
小伙計見自己的馬屁全拍在蹄子上了,不由得與悻悻的追了上去。
“客官你們幾位啊?這里還有幾處桌椅,您……”
代珩的目光不由得落在靠窗的位置上,卻見那里空空蕩蕩的,桌子上只擺著一個細(xì)瓷瓶,里面插著一把剛從枝頭上折下來的西府海棠。
他慢慢的走過去,“就這里!”
這是赤仙兒跟他來的時候坐過的地方,恍若還是那個滿頭銀發(fā)的老婆子還肆無忌憚的坐在他的對面,嚷嚷著自己是見過世面的人,然后大口大口的吃著肉。
可他卻將她給弄丟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客官,這處以前是個好地方,現(xiàn)在卻是沒有人肯坐的,畢竟這里靠窗,不能看樓下的表演。”他倒是沒有哄騙人,這桌子上落得一層灰塵,他搭在肩膀上的白抹布都成了黑色的了,也愣是l沒有干凈。
“上壺好茶,我等人!”代珩漆黑的眸光落在窗外往來的人群中,卻正瞧見一身青綠色衣袍的女子走了進(jìn)來,但卻只能看見那人的頭頂。
謝江歧總覺得那身影無比的熟悉,卻也沒有繼續(xù)再看,悄無聲息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樓下的人越來越多,小伙計甚至連端茶也忘記了。
果然不出半個時辰,樓下便出傳來了鏗鏘有力的聲音,以及驚堂木的聲音。
“話說那安平王年少成名,皇恩浩蕩,不成想先帝駕崩之后,他狼子野心,悄無聲息的消失了,此事鬧得沸沸揚揚!”說書色的人是個胡子半白的老頭,瘦瘦小小的身板子也不知哪里來的那么渾厚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