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伴著無休無止的大雪,彌漫了整座皇宮。
寒冷、清凄的明政殿前,大臣們已全部散去,除了門外的守衛(wèi),空無一人。
百里華卿一人坐在沉香木輪椅上,大殿內(nèi)沒有點蠟燭,屋檐下的宮燈灑進(jìn)大殿,只照到了他的腳邊。
他整個人都處在陰影里,看不到他的神情。
從他的方向看出,他仿佛在賞雪,似乎在等人,又好像在睹物思人。
“男人,我叫韓云綺,有名有姓,不叫女人!
“對不起,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我們之間,本就不該有這種關(guān)系!
“百里華卿,我永遠(yuǎn)都不會愛上你,我和你,永遠(yuǎn)也不可能相愛。我要的,你給不了,你要的,我也給不起!
“你毀了我的一切,卻要我孤獨地活著!”
......
黑暗中,他悵然地彎起唇角。
云兒,你為何不等我?
你可以說我心狠手辣,說我背信棄義,可你不能質(zhì)疑我對你的真心。
是,我毀了你的一切,可我卻從未想讓你孤獨地活著。
我奪這天下,只為了給你一個天下,你離開了,留我孤獨的一個人,我要這天下,又有何用?我拿這天下,又來守護(hù)誰?
云兒,你怪我太殘忍,可知,你這樣做,才是最殘忍的人?
他撫上肩膀上的劍傷,苦苦一笑,你何不一劍刺死我?
讓我這樣茍延殘喘地活著,你是愛我,還是恨我?
他看著漫漫雪空,目色清冷,眸底卻如漩渦一般,深邃、復(fù)雜、痛苦。
未幾,百里寒輕聲走到了他跟前,低聲稟報道:“已經(jīng)查出來了,夫......她中箭之后,突然闖進(jìn)大殿將她帶走的,是懷郡王的謀士,名叫衛(wèi)影!
百里華卿手指收緊。
百里寒見他沒有問話,于是繼續(xù)說道:“懷郡王在二皇子離京之前,就撤出了他的兵力,并將所有勢力全部傾注在了她身上,成功設(shè)計了搶奪計劃,將逃走的路線,處理得干干凈凈,沒有留下半點蛛絲馬跡,如今,屬下還未找到任何線索!
韓云綺出事時,場面混亂極了,百里華卿想要趕到其身邊,不料一個黑衣人闖入,就這樣抱著她瞬間消失了。
“繼續(xù)查,十天之內(nèi),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他淡淡開口。
“屬下這就去查!卑倮锖氲揭皇,輕聲稟報道,“韓昭還站在大殿外!
“他想守,便讓他守吧!彼裆弧
百里寒頷首,又問:“襄王那邊,公子打算如何處置?”
“三日以后,待我登基,再行處置!彼氐。
百里寒看了一眼默默守在遠(yuǎn)處的文槿荷,嘆道:“公子,真打算封文小姐為后嗎?”
“我的天下,可以有千千萬萬的女人,可我的心里,只有她,可惜......”百里華卿自嘲一笑,“她并不明白!
百里寒欲言又止,最終道:“親王府的人,靖國已經(jīng)派出使者了,現(xiàn)在正趕往這里!
百里華卿冷冷勾起唇角,夏陌風(fēng),他竟敢算計自己。
“傳話出去,靖國若拿不出十座城池,使者就不用來了,七日以后,親王府的人,全都得死!
百里寒一驚,公子這是明顯想要親王府的人命,十座城池啊,別說靖國實力雄厚,決不會受此侮辱拿出城池,就是實力稍弱的南遼國,也不會為了一個失敗的細(xì)作拿出這么多城池。
三日以后。
百里華卿登基,尊號開世圣元神武帝,以復(fù)國前朝的名義,改國號為容,史稱后容國。
夏王朝統(tǒng)治的時代,結(jié)束了,百里王朝后容國,開始了。
舉國一片歡騰,百姓高呼,沒有一個不臣服,大家張燈結(jié)彩,京都轉(zhuǎn)眼便恢復(fù)了原貌,一掃陰霾,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得民心者,得天下。
鎮(zhèn)守各個城鎮(zhèn)的官員,很快得到下達(dá)的文書,這些人中的大部分,是早已被百里府買通,一經(jīng)通知,立即積極響應(yīng),剩余的人則是噤若寒蟬,戰(zhàn)戰(zhàn)兢兢,更別提反對。
邊疆的大將,早就對夏王朝蓄謀害死王澤不滿,得到易主的消息,識趣地保持了沉默,表示對百里華卿當(dāng)政無何異議。
還在同第一孤雪對戰(zhàn)的夏懿天,得此消息,當(dāng)場吐血昏迷,清醒以后,帶著十五萬大軍,也不再抵抗南遼軍,倉皇逃往自己的封地。
不知是百里華卿因為韓云綺的事,所以無心戰(zhàn)事,還是有心放其一回,竟沒有再出兵對戰(zhàn),而是默認(rèn)了他的存在。
第一孤雪見目的達(dá)成,在夏懿天撤兵后,也當(dāng)即下令了撤退的命令。
十日以后。
百里華卿坐在大殿前,看著韓云綺出事的地方,一動不動,神色清淡,仿佛他一直就坐在這里,從未離開過。
百里寒默默地走到他身邊,“公......皇上,韓云綺那邊,還是沒有查到半點消息。這一次,看來他是早有預(yù)謀,沒那么容易找到他。”
“要美人,不要江山?”百里華卿唇角微揚(yáng),“我會讓他知道,這是最愚蠢的做法!
百里寒繼續(xù)道:“靖國那邊,已經(jīng)同意了,他們愿意以十座城池交換親王府一家,并已經(jīng)派出使者來迎接了!
百里華卿沒有回話,似乎不在意。
百里寒又道:“夏辰翊在半路逃走了,據(jù)可靠消息,他已經(jīng)投靠了夏懿天的陣營!
“這些都不重要了,”百里華卿微微蹙眉,有些不悅,“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找出云兒的下落,其他的人和事,暫且擱置一邊。”
“是,”百里寒頷首,轉(zhuǎn)而又為難道,“襄王那邊在催了,說皇上已登基,卻遲遲不肯行封后大典,是什么意思?”
百里華卿手指一緊,仿佛戳到了他的痛楚,他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什么意思?”
他停頓了一瞬,拿出懷中的一個瓷瓶,“讓我看到他的誠意,否則,我不但不會行封后大典,文子蘇和文槿荷的命,一個也逃不了!
百里寒心下一顫,小心翼翼地接過瓷瓶,握著冰冷的瓷瓶,心中千回百轉(zhuǎn)。
一切都變了,云綺生死不明,公子心思莫測,郡王消失無蹤,明明成功了,可他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屬下告退!
他低聲應(yīng)了一句,便躬身退下了。
沒多久,殷鳶興匆匆地從云梯下跑了上來,一臉高興地喊道:“公子公子,好消息!”
百里華卿抬眸看著他。
他趕緊從懷里掏出一個血色的瓷瓶,遞給他道:“公子,這是南遼國那邊送過來的,說是送給您登基的大禮!”
百里華卿接過瓷瓶,打開一看,雙眸微驚。
他看向殷鳶,褐眸莫測,“第一孤雪送的?”
“哦!”殷鳶突然想起什么,慌忙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這里還有一封信!
百里華卿撕開信封,快速掃了一遍信的內(nèi)容,但他看到信封的落款處,拿著信封的手,竟然微微發(fā)顫。
“公子,你怎么了?”殷鳶見他神色大變,擔(dān)憂地問道,“這里面寫了什么?難道是南遼國又要開戰(zhàn)了?”
他放下信紙,薄唇緊抿,似有千言萬語,只化作了一句嘆息,“果然是她!
殷鳶感到莫名其妙,“她是誰?這信里寫了什么?瓷瓶里的東西又是什么?”
見他不答話,殷鳶驚問道:“是不是夫人還沒有死,被南遼太子找到了?!”
云綺......
想到這個名字,他心口一痛,握著信紙的手,不由得一松,信紙隨即飄落在了地上。
殷鳶趕緊撿了起來,也顧不得冒犯,立刻就掃了一眼上面的內(nèi)容。
長街亭,煙花綻,我挑燈回看,
月如梭,紅塵輾,你把琴再嘆,
聽弦斷,只恨別離難,
三生陰晴圓缺,一朝悲歡離合,
用我三生煙火,換你一世迷離。
他看完這首詩,頓時默默地重新放下了信紙,腦海里不斷重復(fù)著落尾處,那句“若前生未有緣,待重結(jié)來生愿”的話。
他雙目訝然,原......原來,公子愛的女子,果真并非韓云綺?
百里華卿不知殷鳶的胡思亂想,他握緊手中的瓷瓶,心中悵然若失,一時紛亂如麻。
殷鳶看著他莫測的臉,頓時有種伴君如伴虎的感覺,總覺得公子比以前更加深不可測了。
他抖著嗓子問道:“皇......皇上,這瓶子里的東西,是什么?”
百里華卿抬眸,不冷不淡地看向他。
他頓時閉了嘴,“屬下突然想起來還有任務(wù)要做,先行告退了!”
看著殷鳶落荒而逃的背影,百里華卿看著被寒風(fēng)吹得微微發(fā)顫的信紙,淡如遠(yuǎn)黛的眉頭,一點點皺緊。
與此同時。
百里寒拿著百里華卿交給他的瓷瓶,來到襄王府。
襄王府一如從前,只是少了文槿荷和眾姐妹的歡聲笑語,也沒有了文子蘇的風(fēng)/流放浪。
跟著管家,他一路來到襄王的院子。
襄王此時正坐在院子里,看到他,目色閃過一絲驚艷,但很快,又恢復(fù)了平靜,仿佛早已料到了這一天。
“來了?”他給百里寒倒了一杯茶,語氣從容,“坐一會兒?”
百里寒將瓷瓶放到桌子上,淡淡道:“不了,我還有別的事,就不打擾襄王了。”
“只希望他說到做到,莫要辜負(fù)了槿荷!毕逋鯗嫔R恍。
百里寒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捏緊拳頭,半響才緩緩松開,沉聲回道:“襄王,如今你已沒有資格談條件!
是誰害死了韓云綺?
是誰導(dǎo)致公子生不如死?
是誰害得他們陰陽相隔,永生再難相見?
都是眼前這個罪魁禍?zhǔn)缀Φ模?br>要不是他對韓云綺下狠手,也許一切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公子還能慢慢給她解釋,只要人活著,就還有希望!
可如今,人都死了,就算彌補(bǔ)、哀求、解釋,一切都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