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來得很快,轉(zhuǎn)眼,屋外就黑了下來。
韓云綺不知道想了多久,不知道坐了多久,在黑暗狹窄的房間里,很快睡著了。
殊不知百里府,早已翻了天。
百里華卿著急地招來百里寒,“還沒有找到嗎?”
“殷鳶前去負責王雯君和文子蘇的安全了,所以沒有跟在夫人身邊,不過夫人身邊有暗衛(wèi),我馬上發(fā)信號通知他們!”百里寒同樣著急,退出雅谷齋,立刻派人通傳起來。
百里華卿坐立不安,望著屋外,心中懊惱不已,她是不是一氣之下,直接離開了百里府,再也不回來了?
菱兒由筱蝶牽著,乖乖地站在一旁,看著焦急的百里華卿,膽怯地小聲道:“卿姐姐,云兒姐姐是不是走了,是不是不要菱兒了?”
筱蝶一驚,立刻捂住了菱兒的嘴。
百里華卿看向菱兒,褐眸一緊,“你說什么?”
“菱兒還不懂事,百里公子別當真,夫人一定只是出去玩得高興,忘記讓人通傳了!斌愕琶忉尩馈
菱兒見百里華卿生氣,兩眼的淚水瞬間流了下來,拉開筱蝶的手,哭道:“筱蝶姐姐,你告訴菱兒,云兒姐姐是不是和娘親一樣,再也不要菱兒了?”
“將她帶下去。”百里華卿語氣微沉,顯然心情也不太好。
筱蝶膽戰(zhàn)心驚,趕緊抱著菱兒回了屋子。
百里華卿坐在門前,屋內(nèi)的燭火將他的身影拖得很長,在寒冷的夜空下,冷寂、蕭瑟。
不一會兒,百里寒就去而復(fù)返了,他高興地說道:“暗衛(wèi)發(fā)出了信號,原來夫人是在凌云軒!
百里華卿這才放了心,嘆道:“去凌云軒吧!
凌云軒的耳室中,一片漆黑,韓云綺靠在一旁的大箱子,睡得有些沉,直到百里華卿推開門,她都沒有察覺。
百里華卿來到她身邊,伸出手想要將她抱入懷中,可剛觸及到她的肩膀,就停了下來。
“把她抱回雅谷齋吧!彼愿赖。
百里寒微驚,“公子,你不問問夫人發(fā)生什么事了嗎?”他看了一眼屋子,這里木屑遍布,一看就是韓云綺動怒過。
百里華卿緩緩搖頭,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別告訴她我來過,帶她回去吧!
說完,他離開了屋子。
百里寒緊緊皺著眉頭,他現(xiàn)在是越來越看不透公子了,最近雖然是很忙,可也不至于忙到睡在書房,其中,一定發(fā)生了什么,只是他和所有人都不知道而已。
這是韓云綺和百里華卿第一次冷戰(zhàn),他們誰也不說話,彼此都生活在一個院落,卻沒有一次碰過面。
韓云綺將自己關(guān)在閣樓上,百里華卿將自己關(guān)在書房,就像兩個陌生人。
天氣越來越冷,寒冬逐漸來臨。
這一天,前往邊疆的殷鳶,突然回來了。
韓云綺正好在亭子里,看到他神色慌張,便立刻將他攔了下來,“殷鳶,出什么事了?”
殷鳶緊緊抿唇,當著韓云綺的面,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夫人,對不起!殷鳶有負交托,罪該萬死!”
殷鳶是保護文子蘇和王雯君的負責人,他這么一說,那.......
韓云綺身子不穩(wěn),倒退了兩步,所幸剛好靠在了石柱上,“你的話,是什么意思?”
殷鳶跪在地上,埋下頭,咬緊牙關(guān),一口氣回道:“四皇子夏懿天奉命前往邊疆抵抗第一孤雪的大軍,不料四皇子的隊伍,突然撞見了王雯君和文子蘇二人,見王雯君安然無恙,并無癡傻,他為了讓襄王絕后,再無能力與夏王朝抗爭,便起了殺心!”
“都......都死了?”韓云綺哽咽,無力地問道。
殷鳶搖頭,“王雯君為了保護文子蘇,拼命用自己的身體做成一堵肉墻,為文子蘇擋去了所有的箭矢,待暗衛(wèi)趕到時,王雯君已經(jīng)......氣絕身亡!
韓云綺身子一軟,直接跌坐在了石凳上,她癡然一笑,“不是說好替換下雯君,讓夏氏的人不再起疑心的嗎?”
殷鳶無奈,“四皇子的大軍人數(shù)眾多,實在沒有辦法動手腳。能救下文子蘇,已屬萬幸了!
韓云綺緩緩看向他,冷冷一笑,“是因為你家公子,不愿留下文子蘇吧?”
殷鳶不知韓云綺和百里華卿的矛盾,聞言大吃一驚,“夫人怎么會這樣想?!這真的是一場意外,我們一直都在暗中守護,實在沒有料到四皇子的大軍會經(jīng)過......”
“你不必說了,”韓云綺幽幽起身,悵然笑道,“我想靜一靜!
殷鳶不明所以,看向書房外的百里寒,百里寒亦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
殷鳶進了書房,將消息告訴百里華卿以后,百里華卿沒有太多悲傷,也沒有絲毫驚訝,從容的表現(xiàn),仿佛真是他一手所為。
殷鳶忍不住將韓云綺的懷疑告訴了他,他也只是頷首,表示知道了,沒有多余的只言片語。
殷鳶不解,“公子,難道文子蘇和王雯君,真是你提早設(shè)計的?!”
百里華卿沒有回話,只是翻著手中的書。
殷鳶靠近他,“公子,我知道不是你,既然夫人懷疑,你何不前去解釋?!免得夫人誤會。
“殷鳶,”百里華卿抬眸,淡淡地看著他,“你回寂夜宮,繼續(xù)打理!
殷鳶難以置信,“公子,你要趕我走?”
百里華卿雙眸一沉。
殷鳶瞬間不敢多言,只惆悵地嘆了一口氣,“殷鳶遵命,公子保重!
十月,初八。
夏懿天抵達邊疆,迅速投入戰(zhàn)斗之中,同第一孤雪第一次交戰(zhàn),一時難分伯仲,大戰(zhàn)了一天一夜,兩軍均有損傷,都沒有占到便宜。
十月,初十。
夏懿天主動進攻,第一孤雪突然退出了一百里,讓出一城,夏國不戰(zhàn)而勝!
十月,十二,深夜。
邊疆一切正常,并無異樣。
京都,也十分安靜,如同暴風雨來臨的前奏,讓人惶惶不安。
太子府中,大廳內(nèi),夏辰翊身著鎧甲,坐在太師椅上,整裝待發(fā)。
他的對面,同樣是一身軍裝的襄王。
房間內(nèi)沒有點蠟燭,屋外清冷的月色灑進來,一片肅殺。
二人握著銀槍,彼此靜默地坐著。
長夜漫漫,尤其是這種激動人心的時刻,更讓人覺得煎熬。
良久,夏辰翊忍不住說話了,“子蘇怎么樣了?”
“不太好,前幾日我送信讓他回來,他也沒有回信,估計已經(jīng)傷心欲絕,不再回京都了!毕逋醯鼗氐。
夏辰翊頷首,“不回來也好,京都太亂,今夜一過,待我成功登上皇位,你再接他回來。”
襄王無奈,“當年都是我的錯,他的娘親病重,我卻和我的父親聯(lián)手對抗先王,無暇顧及她,而她那時不斷喊著我的名字,想看我最后一面,子蘇在我房前跪了一夜,可惜那時,我并未在房中,為了掩人耳目,所以派了一個心腹偽裝成我!
夏辰翊驚訝,“所以從此以后,子蘇便處處與你作對,在京都無惡不作,就是因為他恨你?”
“對,他不止恨我,還恨朝堂的勾心斗角,恨官場上的曲意逢迎,恨人們的爾虞我詐!毕逋蹩嘈Γ半x開京都了好,沒有了紛爭,他才能無拘無束地活著,我該成全他!
夏辰翊無言,每個人的人生,都該由他自己走完,子蘇若想那樣活著,他也會祝福他。
二人再度無言,大廳陷入了死寂。
京都,同樣有著異動的,除了太子府、襄王府,還有原府和百里府。
此時,百里華卿依然是一身素雅的白衣,坐在書房中,燭火深夜未滅。
韓云綺雖然沒有牽涉其中,但她身為武者的敏銳感,讓她很快覺察到了京都變動。
這一夜,注定將不太平。
她第一次下了閣樓,來到書房門前,敲響了房門。
房內(nèi)的百里華卿應(yīng)了一聲,“進來。”
韓云綺走進屋中,百里華卿看到是她,微微一驚,淡然道:“怎么還不睡?”
韓云綺走到他身邊,坐到軟榻對面,緩緩道:“今夜,你要行動了?”
百里華卿頷首,“是時候了!
韓云綺沒有說話,屋子一時陷入了寂靜中。
良久,她才幽幽問道:“華卿,為何要躲著我?”
百里華卿手心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沒有,近日事多,所以沒有顧及到你!
“今夜,一定要小心!表n云綺忍不住關(guān)心道,他不想說的事,她也不會追問,那樣只會讓他難做。
他抬起頭,對上她擔憂的雙眼,想要將她攬入懷中,告訴她所有的一切,可又怕從此失去她,再也見不到她。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猶豫不決。
“云兒......”他的嗓音沙啞暗沉,褐眸復(fù)雜深邃,帶著一絲哀求,“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不要離開我,好嗎?”
韓云綺心下一動,緩緩伸出手,緊緊握住他的,“我們是夫妻,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又怎么會離開你?”
百里華卿感受著她手心的溫暖,心中搖擺不定,“云兒,你發(fā)誓,不能離開我!
看著他的異樣,韓云綺無奈一笑,舉起手發(fā)誓道:“我韓云綺,生是百里華卿的人,死是百里華卿的鬼,若有違此誓言,天誅地滅......”
“別!”百里華卿立刻打斷了她,笑道,“我相信你。”
韓云綺知道,他一定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隱瞞了她,但是又覺得虧欠,所以不敢見自己。
她這些天才想明白了,奪位何其兇險,他一定做了不少的事,付出了常人所不知道的艱辛,才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她不應(yīng)該為了自己的友誼,而要他放棄他曾策劃十多年的目的。
既然愛他,那就包容他的一切,權(quán)欲、野心、無情。
今夜不知道又會發(fā)生什么,也許他們會生離死別,也許會永生難見,而她,不想等到他出了意外,再一輩子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