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真正的逍遙,該是‘跳出天地外,不在大道中’,再強大一些,便是‘天地滅而我不滅’,唯有如此,方才是真正的仙道!”
素真道君,畢竟是觸摸到仙道門檻的強者,一聽此言,便茅塞頓開,心頭如撥云見月,一片清明。
再度請教道:“敢問牧教主,若要達到那等地步,又該走一條怎樣的路?”
牧龍聞言,微微一笑,呷一口茶,吐出兩個字:“世界!”
“唯有一方完整的世界,方可承載萬般道法,世間萬物皆為道,若無萬物生靈為載體,大道亦將不存!
“故而,天地大道,屬于世間萬物,而那些蛀蟲,卻將自身融于天地大道之中,視天地蒼生如芻狗,高高在上,要世人參拜信仰,自稱神明,這便是神明的本質!
“這方天地的大道,已然被蛀蟲所占據,想要真正與之抗衡,便要擁有屬于自己的大道!
“這也是偽神道仙道本質上的區(qū)別!
“偽神道的盡頭,是為了融入天地大道,心安理得當個蛀蟲,而仙道之后,則是要做個創(chuàng)道者,以世界為基,創(chuàng)道以完善,擁有自己的世界,創(chuàng)造自身大道,自能抗衡天地大道,無懼神明之威,亦能心安理得,走得長遠!”
牧龍說著,伸手一點,將自己當初見證混沌變化的記憶,傳與素真道君。
見此,素真道君起身,鄭重向牧龍躬身一拜。
這世間,除卻父母之外,還有三等人可拜。
第一是救命恩人,再生之恩,不論年紀長幼。
第二是大世英豪,為蒼生立心立命灑熱血,不論是男是女。
第三便是指點迷津,帶人走出苦海,無論是人是神。
這世上,所謂的神明,才不會指點迷津,他們高高在上,巴不得世間蒼生再愚昧些,因為愚民從來不會去質疑,愚民的信仰,更為虔誠!
而牧龍,是個人,素真道君行大禮,是為指點迷津之故,因為這番話,令她徹底洞明天地之妙,看清仙道未來。
……
蓬萊,乃是方外之地,實屬清凈之所。
自寒州變革開始,牧龍便不曾這般有些過。
所謂修道先修心,他有一顆無敵的道心,卻從未真正靜下來過。
在這蓬萊之中,過往萬丈紅塵,似乎淀作一壺茶。待那茶葉兒在水中翻浮,直到最后重新沉入壺底,一切便也靜下來了。
從前忙碌,為易教變革,為仙道未來,為自身修行,為天妖使命……
今后渺渺,是紛爭,是廝殺,是陰謀,還是生死,皆看不清……
真正能讓他靜下來的,大概就是眼前的日子。
三年里,易教的牧教主在世間銷聲匿跡,東海之中,多了個漁夫,穿著葛布衫,踩著芒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常搖孤舟入東海,捕得魚鱉換酒錢。也從不與人講價,多則多矣,少則少矣,也不因酒味濃淡而挑剔,清則清矣,渾則混矣。
“一晃,三年過去了……”
東海的漁夫,摘了頭頂的斗笠,抬頭望了望天。
他懂得天象之道,而這一刻的天象,卻是一片混亂,似乎有無窮的力量在其中醞釀,也不知接下來要發(fā)生什么?
這是他在東海的最后一天,心境,也徹底清凈下來。
在東海打漁三年,便是為了洗去曾經的浮躁氣,悟得一個“靜”字。
唯有靜,方能致遠,因為前方的路,是孤獨的。
洶涌的海浪中,他波瀾不驚,只是褪去一身蓑衣,連同兜里一同丟在東海之畔。
這蓑衣斗笠,本是凡物,反而跟隨牧龍悟道三年,已成靈性之物,若有人能夠見到,卻也算是一樁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