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陽臺上張望了一會,天上沒有月亮,夜空中都是黑蒙蒙的云層,就好像一只臉被蒙上了一張巨大的裹尸布。
第一時間,我想到的就是那個飛行人,那個直挺挺飛行的干尸一般的老者。
李紅塵很快穿好衣服走過來:“怎么了?”
我向外看了看,說:“沒事,可能是鳥吧。”
“鳥?”李紅塵瞪了我一眼:“你把我當孩子啊,它撞進來這么大的力氣,怎么可能再飛走。”
我說:“你就當它是鳥吧。”
說著,我走進房間撥打了酒店內部電話,要求換房間。
很快,一個服務生敲門進來了,他說:“您要換房間?”
我無奈地對他招招手:“你過來!
他就走過來,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了陽臺上窗戶的大洞,他驚訝道:“這是誰弄得?!”
我說:“不知道,可能是鳥吧!
服務生狐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衣衫不整的李紅塵,低聲嘟囔道:“年輕人動靜弄這么大。”
我瞪了他一眼,他遞給我一張新房卡。
服務生說:“先生,就在隔壁,你們收拾一下東西,我把房間打掃一下!
我接過來,對他說:“你小心點!
服務生說:“什么?”
我很嚴肅地說:“那個鳥很兇的!”
他笑了:“先生,你可要管好自己的大鳥,你再把窗戶弄壞,絕對是要包賠的!
我搖搖頭,拉著李紅塵離開了。
門一關上,服務生不再忍了:“那么漂亮的妞,可惜了……現(xiàn)在的人啊,真帶勁,窗戶都玩碎了!
一邊說著,他一邊拿出了房間的掃帚,叮叮當當掃那些碎片。
“唉!”
一聲重重的嘆息聲,仿佛是個哀怨的女人。
服務生一下就停了,玻璃劃拉的聲音也停了。
他動了動耳朵,猛地抬頭看,什么都沒有。
想起我剛才說過的話,他的心揪了一下。疑神疑鬼地在房間里轉了轉,什么都沒有。
他又看向那破碎的玻璃窗,那巨大的豁口,就像一個巨大的嘴巴,豁口上的尖玻璃,就像嘴巴上鋒利的牙齒。
一股子冷風突然吹進來,凍得他縮了縮脖子。
“可能是風的聲音吧。”服務生這樣安慰自己,他咽了口唾沫,又拿起了掃帚。
不知道為什么,他不敢抬頭去看那窗子了。
“刷拉——刷拉——”他將那些個碎玻璃掃到一起,掃進簸箕。
“啪!”
頭頂一聲脆響。
服務生一下就呆住了,他機械般地緩緩抬頭,呆住了。
窗子玻璃的另一邊,一個渾身黑衣,臉色蒼白的女孩趴在玻璃上,一只手扒著玻璃的豁口。她那一雙死灰的眼睛一直盯著服務生,服務生的腦子都停住運轉了。一瞬間,他的腦中閃過了三個念頭,這女孩是誰?她是怎么出去的?這個女孩真漂亮。
她真的挺漂亮,除了臉色太蒼白一點以外,就像一個鄰家小女孩。
大冬天的,她只穿了一件純黑色的單衣,在寒風里就像一只瑟瑟發(fā)抖的燕子。
女孩開口了,她的聲音竟然很清脆柔和:“他在哪?”
服務生愣了一下:“誰?”
她同樣蒼白的嘴唇動了動,一臉的悲切:“他走了?”
看著女孩悲怮的表情,服務生頓時生起一陣惻隱之心,他說:“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要不要我?guī)兔??br>
女孩凄涼一笑:“不用了……”說著,她手腳并用,緩緩下移,不見了。
服務生趕緊追過去,將腦袋湊出去看,只見那女孩如同蜥蜴一樣貼著墻壁,飛快地越過一個個窗戶、空調外機……很快就消失在服務生的視野里。
他呆呆地吹著冷風,看著下面甲殼蟲一般大的汽車,忽然明白過來。
這是十樓!
服務生一把扔下掃帚,瘋狂地逃了出去。
——他瘋了。
沒有人會相信一個瘋子的話。
就在隔壁的我,根本不知道這一切。
一進屋我就沖到陽臺上檢查了一番,窗戶很完整,玻璃擦得很干凈,朝外面看了看,什么都沒有。
李紅塵說:“剛才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下栽倒在床上,半天才抬起頭:“可能是鳥!
李紅塵沉默下來:“我感覺沒那么簡單,你知道嗎,我爸就是在家里被襲擊的,他說半夜,從窗戶外面進了一個人!他住十六樓!”
我說:“那稀奇嗎,我在飛機上還見過他們,你知道有多高嗎,五千米!”
李紅塵就不說話了。
我說:“不管怎么樣,別害怕,有我在。”
李紅塵說:“你別說話!”
我說:“生氣了?”
李紅塵將手指放在唇間,做出噤聲的姿勢:“有聲音!
我一下就坐了起來:“什么?”
李紅塵仔細地聽了一會,肯定地說:“聲音在隔壁,我們剛才住的房間里!
我說:“那是服務生打掃的聲音!
李紅塵說:“不是,是個女人的聲音。”
我的心一下就提了起來。
李紅塵繼續(xù)專心地聽,她索性走到墻邊,貼著窗戶。
我緊張地看著李紅塵。
半晌,她終于停下,到床上坐下來,臉色很難看。
我說:“你聽到什么了?”
李紅塵沉默了一會,才說:“那個服務生是個變態(tài)!
我說:“什么?我看他除了好色一點,沒什么不同!
李紅塵白了我一眼,臉上是心有余悸的表情,她說:“一個人在房間里自言自語,一會是男聲,一會又模仿女聲——自己跟自己說話,你說他是不是變態(tài)?”
我啞然了。我說:“你沒聽錯?”
李紅塵很鄙視地看我:“你來模仿我說話,我聽不出來是你?那個男人硬拉著嗓子學女聲說話,太惡心了!”
我說:“他說什么了?”
李紅塵說:“沒聽清!
我就不說話了。
不管怎么樣,這么一鬧,我是毫無睡意了,當然,也沒其他的想法。
我說:“把燈關了吧!
李紅塵說:“你不害怕?”
我說:“關了燈跟沒關一樣,我想眼睛休息一下。”
她就把燈關了,黑暗中傳來脫衣服的聲音,一個光溜溜的身子鉆進被子里,李紅塵說:“你能看見我嗎?”
我說:“我不刻意去看,眼睛跟普通人一樣!
李紅塵失望地“哦”了一聲。
氣氛有點沉悶,沒多久,李紅塵也沒說話,她好像睡著了。連續(xù)趕了一天的路,誰都會累壞。
我說:“跟你商量點事!
李紅塵迷迷糊糊地開口了:“說!
我猶豫了一下,說:“我最近經(jīng)常做一個夢!
李紅塵嘆了一口氣,迷迷糊糊地:“什么夢呀?我也快做夢了……”
我說:“我感覺那是我在酆都里遇到的事,我給忘干凈了!
李紅塵一下就精神了:“你一定得想起來,那很關鍵。”
我說:“為什么?”
李紅塵說:“你被抹去的那一段記憶,往往事最隱秘,最核心的事。也許,你不該有那些記憶,也許,還不到你想起來的時候!
我說:“那你是怎么從酆都里出來的?”
李紅塵說:“如我剛才所說,我全忘了!
我再也沒說話。李紅塵終于忍不住睡著了。她白天在外面像個要強的獅子,晚上卻如同一個柔弱的小貓,她蜷成一個團,那是索要愛的姿勢。
我沒有其他的念頭,只是靜靜地想這一天的事兒。
尤其是夢里的那句話。
殺了龍臨水,你才能活著離開那棱格勒。
龍臨水是什么人物?
第一,我殺不了他,他是龍家的鼻祖,本事滔天。
第二,我不能殺他,他跟我有交情,對我有恩。
第三,我要殺他,就是與龍家為敵,明天龍家就要來跟我們議事,結盟只是板上釘釘?shù)氖隆?br>
還有一個疑問,那棱格勒是哪里?
我想破了腦袋,都不記得有一個地方叫納里格勒。
一夜無眠,天剛蒙蒙亮,我終于忍不住起了床,李紅塵很警覺,我穿衣服的一小點動靜就驚醒了她。
我說:“收拾一下去清風樓吧,你們李家的人什么時候過來?”
李紅塵說:“就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