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依然是一片黑暗,可頭頂上卻有了一輪彎月,黃晶晶的,很小,光芒很弱。
如果不是太陽和月亮的話,這里的白天黑夜似乎沒什么區(qū)別。
借著微弱的的月光,我看到遠處影影倬倬有幾個人影在晃動。
白天我看清了四周地形,這里是一大片荒野,除了荒草和墳頭,什么都沒有。
這肯定不是風吹荒草的動靜。
懷中的人動了動,掙脫了我的懷抱,輕聲道:“怎么了?”
我強作鎮(zhèn)定:“沒事,你繼續(xù)睡吧!
李紅塵突然趴倒了:“快趴下!”
林梵音一下就跳起來趴在地上,我也趕緊趴了下來。
——我看到遠處好幾雙綠油油的眼睛看過來,默默地看了我們這邊一會,而后又移開了。
我第一反應想起來的就是狼,但很快我就否定了。
借著月光我專注地看了一會,視野竟緩緩清晰了,即使如此,我也只能看到幾個模糊的人影。
令我毛骨悚然的是,這些個“人影”似乎不太正常。
譬如,一個人肩頭平平,脖子上什么都沒有。
譬如,一個人頭上頂著兩個腦袋。
我狠狠地揉了揉眼睛,確實沒看錯,就在我們不遠處,有幾個奇形怪狀的人,他們一行五個人,兩個站著,另外三個正在用手挖土,發(fā)出呼哧呼哧的聲音。
我看了看林梵音和李紅塵,我肯定在半吊子‘無域眼’的天賦之下,他們肯定不如我看得清楚。
她們都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楚什么,可她們什么都看不見,月亮太暗了。
我看著那五個人挖了半天,終于停下來,嘰嘰咕咕嘀咕了一會,扭頭大步流星走了。
注意,我的敘事方式可能有些問題。他們不是“走”。而是“爬”。像蜥蜴一樣,四肢著地,每一步都撐得很開,飛快地跑掉了。
看完了這一幕,我決定叫改口叫“它們!
它們?nèi)サ氖菛|方,我記得林梵音說過,東邊不遠就是酆都的街道。毫無疑問,它們是酆都的主人。
見它們走遠直到我都看不見了,我才松了口氣。
李紅塵突然道:“他們走了?”她是在我耳邊說的,吐氣如蘭。
之所以問我,應該是她認為我有夜視的能力。
“嗯!蔽尹c頭。
李紅塵道:“他們……長什么樣子?是不是很奇怪?”
我想了想,道:“只是一群鬼鬼祟祟的人,只是打扮有些怪。”我不想引起她們倆的恐慌。我是三人中唯一的男人,有義務保護他們——起碼我是這么想的。
李紅塵不死心地問道:“怎么怪?”
這小娘們,就是麻煩。
正當我要編個理由敷衍她時,林梵音突然開口了:“是不是都穿著一身古怪的長袍?”
我張了張嘴巴,沒說話。其實我并沒有看清它們的服飾。
林梵音卻繼續(xù)說了:“它們的頭上還帶著一頂一頂?shù)墓置弊印械拇髁藘身,有的沒地方戴,就只能掛在胸前!
越說我頭頂越麻。
戴兩頂帽子不就是兩個腦袋,沒地方戴不就是沒有腦袋?林梵音是怎么知道的呢?!
還不待我詢問,林梵音就補充道:“昨晚就是他們引走了筷子哥,我找你們的時候,還被他們追了,差一點死掉!
她的聲音很平淡,說‘差一點死掉’的時候,就好像在說一件無關輕重的小事。
我摟緊了她。
我說:“那我們是不是跟著它們,抓一只落單的詢問筷子哥的下落?”
“最好不要。”李紅塵突然說話了,我看向她,她的臉色很不好看,精致的妝容也顯得有些蒼白,眼神竟然出奇的慌亂,她說:“你知道它們剛才說什么嗎?”
我下意識搖頭,離這么遠,我肯定聽不清楚,隨即我想到李紅塵作為李家嫡系,其“耳力”天賦過人,說不定真的聽到了什么。
李紅塵沒說話,顯然在吊我胃口。
我忽然意識到她是看不到我搖頭的,趕緊道:“你聽清了?”
李紅塵在黑暗中點了點頭,我看清了。
她的聲音變得很沉重,對我們講了她所聽到的對話,聽完之后,我只覺得冷汗順著腦門滴了下來,林梵音也摟緊了我。
以下是李紅塵的敘述。
我聽到它們其中一人很興奮地說:“終于能吃羊肉了!
另一個人很怪的聲音說:“扒皮的羊肉,新鮮,粉嫩!悶了這么一會,也該熟了!”
之所以很怪,是因為竟然聽不出男女。
“該熟了!”它們異口同聲,就像是某種邪教的狂熱分子。
然后我聽到了挖土的聲音、磨刀的聲音、磨牙的聲音。
一個聲音很欣慰地說:“我終于能有自己的頭了!边@個聲音很沉悶,就像是蒙著被子說的。
另一個聲音很清朗,也很輕松:“急什么!我都兩個頭了!
那個欣慰而沉悶的聲音突然變得憤怒:“你還說,還他媽不是你搶了我一個頭!”
清朗的聲音一下就沉默下來了,也不反駁,也不爭論。
一個蒼老的聲音混了進來:“別吵了,一會兒多跟你分條羊腿——新人,都是要照顧的,當然我需要腸子!
“我需要一只公羊的右腿!蹦莻怪聲音的人說。
“我需要一對母羊的乳房……哈哈”,清朗的男聲不再清朗,反而變得十分邪惡。
一直很興奮地那個人發(fā)出了咽口水的聲音,他猶豫道:“那我就要兩個羊心吧,我想試試不同風格!
“好!分完的羊肉再用來吃,趕快行動!”蒼老的聲音也難得地激動起來。
“謝謝謝謝!”那個沉悶的聲音充滿感激。
接下來他們沉默了,只剩下呼哧呼哧挖土的聲音,泥土大片大片被拋開,終于,那個很怪聽不清男女的人說話了:“挖到鍋了!”
“開開!”先前那個興奮的人興奮地說話都顫抖了。
接下來——是棺材被打開的牙酸聲音。
“空的?!”他們又異口同聲叫了起來。
半晌,那個陰沉老人的聲音又響起:“怎么回事?”
很怪聽不清男女的人顫顫巍巍地說:“我不知道啊……我明明已經(jīng)把他們背到鍋里面悶好了啊,連羊皮都剝了!……我冤枉!”
其他四個人都發(fā)出了焦躁不安的聲音。
半晌,先前感激涕零的沉悶聲音道:“要不,你把你的腦袋給我?”他是對怪聲音的人說的。
怪聲音的人竟然沉默了。
蒼老聲音發(fā)聲了“他們跑不掉的,走……”
然后他們紊亂的腳步聲響起,就像一只蜈蚣無數(shù)條腿在地上爬。越來越遠,而后消失了。
李紅塵說完了,明亮的眼睛看著我,似乎在等我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她的意思很明顯,這群人很危險。
我不傻,當然能聽出來它們口中的“羊”就是我和李紅塵。
我們是它們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