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勾唇,和那年容卿遇到的她逐漸融合,卻又平添了許多平靜和溫柔。
“我將蘭國剝離放逐后,躲避了晉軍的追擊,也讓蘭國的百姓擺脫了生老病死,在編織的夢境中沒有任何痛苦的生活,怡然自得的過日子,未嘗不是恩賜?”
經歷了戰(zhàn)亂,經歷了家破人亡,他們在這里相遇,重回平靜。
似乎也只有這樣,才能明白和平的可貴。
容卿站在她身旁,負手而立。
城中的平靜和祥和氣氛,確實容易讓人暈眩。
許是在這里待久了,就連他有時候都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更不知對錯如何辨別。
可是他內心深處始終明白,如果一直逃離在陽面,過著這種虛幻的生活,不肯直面現實,終究是有違天道。
更何況外面如今生靈涂炭,他卻任由漣漪做出這種事情來。
若是師門知道的話……
恐怕也會心寒。
容卿不由垂頭苦笑,喉嚨泛著陣陣的腥甜。
他靜靜的站著,周身的氣壓淡然。
漣漪蹲在河邊點燃手中的花燈,而后放在水面上。
她蹲在地上,火紅的裙擺散落在四周,她就像地獄中盛開的曼陀羅花;馃幔钊送鴧s步。
她抱著雙腿看著。
花燈隨著水流的波動飄向遠方。
漣漪不知道這盡頭究竟是什么,到底能不能將花燈送到姐姐手中。
她頓了頓,輕輕開口。
“我曾經以為,這輩子都不會給姐姐游花燈來思舊人!
“畢竟我這種禍星,應該才是最人人喊打喊殺的存在!
早在知道她們的身世后,漣漪就能夠預見自己的結局。
只是最后一切都背道而馳。
漣漪自顧自的說著,她低笑一聲。
“姐姐,父皇他們全都沒了,還有那些指著我脊梁骨罵的百姓似乎都消失了。”
“容卿,我,只有你了。”
聽她忽然將自己的軟肋展露出來,容卿不由一愣。
他劍眉微揚,薄唇微張。
她的示弱,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從和漣漪進入到這片虛無的陽面那一天,容卿除了要忍受螞蟻在自己全身啃食的痛苦,還要承受內心的煎熬。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早在一次次幫她的時候,他便逐漸變成了強弩之末。
這琉璃心編織出來的夢境,也會有幻滅的那一天,到時候他又如何守護她和城中的百姓呢?
“我會盡力陪在你身邊,直到不能陪著的那一刻!
容卿很少對一個人承諾。
卻唯獨對她承諾了太多。
漣漪點頭,“我希望,我能和你就這樣永遠生活下去!
不用回宮闕,他們都生活在小院,在沒有國師戳她脊梁骨,沒有她上當引來的晉軍。
她喜歡這里的生活。
黑夜籠罩在他們的身上,容卿整張臉隱匿在黑暗中。
月光照耀,漣漪似乎能夠看到他眼中的光亮。
他始終微凝著劍眉。
他向來心思深沉,哪怕自己不斷的去猜容卿心中究竟在想什么,都沒辦法成功的預判出來。
容卿看著花燈游的更遠,他的思緒不由拉到了多年前。
他意氣風發(fā)的下山時,師門的師兄弟們和長老目送他下山的情形。
還有那個說日后會幫他的青年。
甚至還有最后一片死氣沉沉的琉璃城,還有那些行尸走肉的百姓。
他們都怎么樣了。
容卿動了無數次的心思,想要把這一切回歸自然。
如今靠著琉璃心和織夢網剝離出來的虛妄,在天道的監(jiān)視下跳脫輪回。
它……怎么可能會放過他們?
容卿想要開口勸說。
只是在對上漣漪的那雙美眸后,她終究還是放棄了。
喃喃著張開嘴巴,最后又閉上。
既然說好的要陪著她,這條路即便再多崎嶇,他都不會離開。
她想要的盛世,她用整個生命和琉璃心所支撐的陽面,他都會陪她一同支撐。
容卿不知道山高水長,他們的盡頭在哪里。
但是他會在有限的時間里,陪著她完成夙愿。
月光下,容卿將心中的復雜和矛盾收斂掩埋,那些陰霾終究被月光消散。
他垂眸看著她,彎唇。
“好。”
那就永遠,這樣生活下去。
這個夢境時間越久,就需要消耗更多的靈氣。到時候漣漪怎么可能提供得了?
一同支撐結界的人,他無疑是最佳人選。
幫她繼續(xù)落在幻境還是回到現實,坦然接受命運,這讓他陷入了兩難。
可是他們早就做錯了不是嗎?
既然這樣,那就和天道——
斗到底吧。
—
盤腿打坐的青年忽然睜開雙眸,收了向外溢出,正在修養(yǎng)自己經脈的靈氣。
他兀的起身,凜冽的眸子環(huán)顧四周。
在一瞬,他消失在了房中,出現在了院子里。
容卿抬起頭看著頭頂上四處流竄的邪氣,在邪氣的沖撞下,用琉璃心編織的夢境在這一刻動蕩起來。
他眉心微凝,臉上帶著些許凝重。
漣漪。
他的腦海里一閃而過漣漪的名字。
等到她的房間門口,容卿能夠看到無數道黑色氣體從他的房間里不斷涌出,吳差別的攻擊著整個城。
外面,似乎還有百姓怨聲載道的聲音。
漣漪的羅剎體似乎更重了。
往日她自己還能夠壓制,但是現在她已經在邪氣的侵略下,喪失了理智。
等到容卿推門進去,映入眼簾的便是漣漪一身妖冶的紫色羅裙,她的長發(fā)散落至腳踝,發(fā)尾還帶著幾絲紫色點綴。
雙眸也同樣發(fā)著幽幽紫光,眉宇間的紅色印逐漸清晰。
“漣漪,快清醒過來!不然整個夢境要崩塌了!”
察覺到漣漪的失控,他容卿三步并兩步上前,試圖喚醒她。
現在的他需要幫她凈化所有的邪氣。
只可惜,她此刻的光圈猶如一個小陣法,表面看起來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
陣法中狂風驟起。
容卿半只腳剛剛踏足進去,就直接被打飛出去。
他抬起手努力平緩著他體內流竄的真氣。
但是最后還是體力不支。
喉嚨處的一陣腥甜,讓他將殷紅的血跡噴了出來。
在這一刻,他把自己置身事外。
他抬起頭凝視著漣漪,劇烈的疼痛他不曾皺半分眉頭。
容卿義無反顧的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