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章話音落下,元貞帝的臉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
他死死地凝著宋成章,眼神冰冷可怖,就像吐著信子的毒蛇,在凝視著獵物。
然而他沒有任何反駁的余地。
正如宋成章所說,白家眾人的功與過,理應(yīng)在整件事情查清楚之后,再行評判。
而不是在李賢昭所犯下的罪行尚未有定論前,就認(rèn)為是他們無用,沒有做好防備,才間接導(dǎo)致八萬將士全軍覆沒。
也正是因?yàn)樗麩o法反駁,所有的怒火都只能憋著,不一會兒,他的臉便漲成豬肝色,通紅通紅的。
太傅宋成章久等不到回應(yīng),再度朗聲詢問:“陛下以為如何?”
他的聲音響徹大殿,就像巨石墜落在平靜的湖中,激起驚濤駭浪。
以沈自安為首的臣子立即跪下:“陛下以為如何?”
白惟墉的門生故舊隨后屈膝:“陛下以為如何?”
“砰!”
怒意橫生的元貞帝,忍不住捏碎了茶盞。
水花濺了他一手,他恍若未覺。
半響,他才咬牙切齒地開口:“爾等這是在逼朕么?”
眾人連忙表示:“陛下,臣等不敢!
元貞帝的目光冰冷而凌厲,他冷笑連連:“不敢?朕看你們膽子大得很!”
眾臣垂下腦袋,沒有言語。
秦豐業(yè)的爪牙想要開口,卻被太后凌厲的目光壓了下去。
大殿很快又陷入極致的安靜之中。
外面侍衛(wèi)巡邏的聲音清晰可聞。
還有窗外那只鳥,梳理翅膀發(fā)出的窸窣聲,無一不傳到眾人耳里。
這反而襯得元貞帝因憤怒而急促的呼吸聲,更加粗重。
最后,他的胸腔如同風(fēng)箱一般,一直呼呼作響。
但他也只能強(qiáng)/壓怒意,開口說道:“眾卿所言極是,那便先查清實(shí)情,再做定論吧!”
跪在地上的眾臣齊呼:“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元貞帝決定先審查陰山一事,有人的心思便開始活泛起來,特別是那些皇子的外祖,都在尋思著給李賢昭綁一個(gè)什么樣的靠山合適。
元貞帝也不是天生弱了智,自然曉得朝堂的暗流涌動。
但他與秦豐業(yè)一樣以為,李賢昭已死。
死無對證,他不怕查。
不管誰查,怎么查,查出什么樣的結(jié)果,還不是他說了算?
思及此處,他的心情這才好了些許,于是也不想讓眾人跪著了:“都起來!
眾臣起來站定,靜觀事態(tài)的發(fā)展。
這時(shí),一直沉默不語的太后開了口:“哀家已經(jīng)事先審過李賢昭了!
一句話,如驚雷炸響。
李賢昭還活著?!
元貞帝難以置信地看向她:“母后,這是怎么回事?”
不等太后回答,他勃然大怒,將桌上的奏折狠狠地?cái)S到白明微兄妹跟前,憤怒咆哮:“這就是你們辦的事情?!”
“不按章程辦事,已是大錯(cuò)特錯(cuò)!打擾太后休息,更是錯(cuò)上加錯(cuò)!既然你們口口聲聲說李賢昭是個(gè)叛國/賊,你們怎可把這么危險(xiǎn)的人送到太后身邊?”
“要是太后出了什么事,你們擔(dān)待得起么?!白明微,白瑜,爾等好大的膽子,今日朕必須要給你們一個(gè)教訓(xùn)!”
話音落下,元貞帝大吼一聲:“來人!拖出去杖責(zé)五十!”
一番反應(yīng),將元貞帝的格局表露無遺。
縱使東陵皇都玉京城占盡優(yōu)勢,也終養(yǎng)不出一個(gè)帝王的寬廣心胸。
太后深吸一口氣,雙目中的失望,仿佛能溢出來。
在侍衛(wèi)即將要架走白明微兄妹時(shí),她開口阻止:“慢著。”
侍衛(wèi)不敢違抗懿旨,也不敢退出去,就那樣氣勢洶洶地站在白明微兄妹身邊,蓄勢待發(fā)。
大殿之內(nèi),因?yàn)檫@幾名侍衛(wèi)充斥著劍拔弩張的意味。
白明微與白瑜抬頭挺胸地站著,面上毫無懼色,磊落而光明。
從他們身上,也看不出任何緊張與恐懼之色。
因?yàn),太后已?jīng)出手了。
太后側(cè)首看向元貞帝,緩緩解釋:“就在哀家知曉白七公子將李賢昭抓回來之時(shí),便命人攜哀家的手書秘密前去帶回李賢昭!
“皇帝,叛國之事非同小可,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僅此一事便可牽連甚廣!
“哀家不愿意看到有人利用李賢昭之事戕害忠良,更不愿意他成為有心人借刀殺人那把刀!
說到這里,太后不愿再繼續(xù)說下去。
她已經(jīng)說得足夠明白了,若是皇帝有心,當(dāng)明白她的苦心。
最后,她從袖底取出李賢昭的審理記錄,以及簽字畫押,遞給元貞帝:“這是審理記錄,皇帝看看吧!”
內(nèi)侍將記錄恭恭敬敬地捧到元貞帝案桌上。
元貞帝復(fù)雜到難以言喻的目光自太后身上收回,他死死地盯著審理記錄,許久才緩緩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