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將下意識地向風(fēng)輕塵看去,可風(fēng)輕塵依舊跪得好好的。
他以為是自己多心,但就在他再次想要揮鞭甩在白明微身上時,正巧看到回首的風(fēng)輕塵。
男人沒有一雙隼利的眼睛,卻令他心肝亂戰(zhàn)。
仿佛只要他將鞭子打在白明微身上,那揮鞭的手便會立即被無情斬斷。
就在他遲疑不決時,霍世勛也被這里的動靜吸引過來。
他沉聲問道:“怎么回事?”
副將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告知,雖然帶了情緒,但卻沒有夸大其詞。
霍世勛聞言,怒聲呵斥:“胡鬧!軍中鐵律也管不住你們一個二個了是嗎?”
接著,他看向白明微:“你要替屬下承擔(dān)罪責(zé)?”
白明微點頭:“是!”
霍世勛凌厲的目光逡巡一眼,隨即冷聲問道:“二十二人,兩百二十鞭,加上你自己的十鞭,你受得起么?”
白明微堅定地道:“受得起!”
但白家軍卻受不起。
其中一名士兵大喊:“我們自己的錯,我們自己承擔(dān),這一切都與大姑娘無關(guān)!”
“無關(guān)?”霍世勛倏然回眸,“白明微是你們的統(tǒng)帥。在內(nèi),你們是上下級之分;在外,你們統(tǒng)稱為白家軍!”
“今日/你們犯下尋釁滋事罪,你們可以在本將軍面前說這一切與白明微無關(guān)!”
“若他日/你們犯下更大的罪責(zé),難道你們還能跑到上頭面前說,這不是她白明微的錯么?”
“無論你們犯下何種罪責(zé),她白明微都必須負(fù)責(zé),只因為她攥著白家軍的虎符!”
“你們丟人,就是她丟人!你們犯錯,就是犯錯!你們榮耀,就是她的榮耀!”
“你們息息相關(guān),榮辱與共,這就是軍隊!是個完整的整體!是密不可分的一群人!”
霍世勛一直很討厭啰嗦,他鮮少說這么多話,但他說的每一句,都讓人無從反駁。
話音剛落下,霍世勛狠狠地將鞭子甩在白明微背上。
這一鞭,下手幾乎毫不留情。
只聽一聲巨響,白明微的盔甲,仿佛被震碎。
那沒有護(hù)具保護(hù)的手臂,瞬間顯出一道深痕。
衣衫被血浸濕,而疼痛也使得白明微面色發(fā)白,冷汗如滴。
她緊緊地咬住嘴唇,才不至于哼出聲。
霍世勛即將甩下第二鞭時,衛(wèi)驍猛然站起,指著自己后背:“打我,我皮厚!”
犯錯的人基本都是衛(wèi)驍?shù)氖窒,一邊是他們佩服的大姑娘,一邊是他們尊敬的老大,無論如何,他們也不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兩人受罰。
于是,二十幾名士兵咬牙切齒,齊聲高喊:“是我們的錯!請將軍懲罰我們!”
霍世勛收回即將甩出去的鞭子,厲聲喝道:“錯在哪?!”
眾將士不約而同喊道:“不該打架!不該對友軍動手!”
霍世勛又甩了白明微一鞭:“回答錯誤!本將軍再問你們一遍,錯哪兒?!”
白明微緊緊地咬住牙關(guān),面部不由扭曲起來。
但依舊沒有哼聲。
她跪的筆直,就像一竿風(fēng)吹不倒雨打不壞的修竹,美韌且剛。
眾將士面面相覷。
難道認(rèn)錯還不夠么?
他們哪里錯了?
錯的不該是挑釁的霍家軍么!
就是欺負(fù)他們大姑娘沒有軍銜!
思及此處,眾將士甩開按住他們的士兵,立即圍到白明微身邊,沖霍世勛怒目而視。
衛(wèi)驍有些急了。
然而本該是最急的風(fēng)輕塵卻沒有言語,氣定神閑地聽著這一幕。
“讓開!”
白明微低喝一聲,隨即用劍撐著站起來。
她把身上的盔甲卸下扔在地上,一撩衣擺跪下。
“大姑娘……”
“大姑娘……”
“……”
眾將士連忙喊她。
衛(wèi)驍想要上前,卻被風(fēng)輕塵拉住:“少安毋躁!
白明微再度跪得筆直,她昳麗的面容滿是堅定:“請將軍繼續(xù)行刑!”
霍世勛也不客氣,揚起鞭子又是狠狠一鞭。
這一下,比方才還要重許多。
白明微差點撲到在地。
沒有盔甲的保護(hù),那秀挺的脊背立時皮開肉綻,鮮血很快浸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白明微咬牙,強(qiáng)忍住疼痛,再一次道:“請將軍繼續(xù)行刑!”
然而,霍世勛甩下的鞭子,被一名士兵擋下。
他捂住肩膀上的傷口,紅著眼眶,擲地有聲地道:“有種你別欺負(fù)女子,沖我們來!”
霍世勛把鞭子猛地擲在地上:“白明微,看看你的兵!”
“讓開!這是命令!”白明微喝止那名士兵,隨即顫著手撿起地上的鞭子,雙手捧起遞到霍世勛面前,認(rèn)真地道,“請將軍繼續(xù)行刑!”
霍世勛凌厲的目光掃視一眼,默不作聲。
白明微看向滿臉惶急的部下,扯出一抹笑意:“你們護(hù)我,我很開心,因為我們白家軍是肝膽相照的伙伴。”
“我們同心協(xié)力,萬眾一心,每位伙伴都彌足珍貴。但在這軍中,有一樣?xùn)|西高于一切,那就是紀(jì)律!”
“紀(jì)律面前,沒有男女之別,沒有上下級之分,所有人一視同仁!我打了副將軍,犯了規(guī)矩,該罰!”
“我治軍不嚴(yán),使得你們把個人感情凌駕于紀(jì)律之上,該罰!”
說完,白明微再度將鞭子舉向霍世勛:“請將軍繼續(xù)行刑!”
霍世勛接過鞭子,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
將士們望著眼前這道不折的背影。
那并不健壯寬厚的脊背之上,血跡越浸越多,小小的鞭痕,很快便有巴掌那么寬了。
兩場戰(zhàn)役下來,這實力強(qiáng)悍的女子不過是些許擦傷。
可此時,幾鞭子下來,卻比經(jīng)歷戰(zhàn)役更慘烈。
他們的白姑娘,該是那一劍碾壓老大的女子。
他們的白姑娘,該是那沙場上將敵人的血跡抹去,繼續(xù)執(zhí)劍浴血奮戰(zhàn)的女子。
他們的白姑娘,該是那比任何人厲害,又比任何人聰慧的女子。
不該被人打成這樣。
但眼前這一幕,又令他們不禁想起,白明微連犯錯的九皇子都敢罰一事。
或許真的是他們把軍紀(jì)看得太輕了!
思及此處,二十二名將士整齊地跪在霍世勛面前:“我等無視軍紀(jì),請大將軍責(zé)罰!”
一直沉默的霍世勛終于再度開口:“念在爾等初犯,且事出有因,這十鞭子就記在她白明微頭上!”
“如果你們再犯,本將軍數(shù)罪一并罰到她白明微頭上!”
眾人看向白明微,羞愧得無地自容。
可緊接著,霍世勛的聲音又響起:“與白家軍打架的人,全部主動站出來!”
三十幾名鼻青臉腫的士兵,從眾人身后越眾而出:“拜見大將軍!”
霍世勛神色尤為凌厲:“言語挑釁并侮辱友軍,致使這次沖突的發(fā)生,按軍規(guī),處雙倍責(zé)罰!”
接著,霍世勛把鞭子丟給副將:“盯著他們,每個人打滿二十鞭,等他們的數(shù)打完了,你再去領(lǐng)二十鞭!
副將低下頭,但可見心底有些不服氣:“是,將軍!”
霍世勛挑眉:“怎么?覺得自己沒錯?”
副將連忙搖頭:“不敢!”
霍世勛忽的拔高音量:“本將軍看你膽子大得很!還不敢?本將軍說過,要尊重每一名戰(zhàn)士!
“可本將軍適才聽到你用狗著這種詞來形容他們,當(dāng)本將軍說的話是放屁么?這二十鞭你得受著!”
副將單膝下跪:“末將領(lǐng)罰!”
霍家軍卻依舊有人不服:“將軍,白家軍的人扛著旗幟走街串巷,煽動百姓,現(xiàn)在百姓們只信他白家軍,而不認(rèn)我們霍家軍!白家軍的人才更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