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驍驚嘆:“你可真是膽大包天!什么人都敢用,什么事都敢做!
白明微眉宇飛揚:“兵之道,講究的是一張一弛,張弛有度的精髓在于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但真正的兵家高手,從來不是應付戰(zhàn)爭,而是策劃戰(zhàn)爭,運作戰(zhàn)爭,用戰(zhàn)爭達到目的!
衛(wèi)驍坦誠搖頭:“聽不懂!
白明微笑道:“總而言之,戰(zhàn)機稍縱即逝,需得有超乎常人的前瞻性,以及適應任何狀況變化的彈/性,這便是一張一弛。”
“但這些都離不開駕馭全局、審時度勢、趨利避害、因時而動的能力。這樣便……”
衛(wèi)驍再度搖頭:“我可能需要你說簡單點!
白明微一怔,隨即道:“膽要大,心要細,出奇招、用險計、手段需得快狠準!”
衛(wèi)驍點頭:“這下明白了,你這是在用奇兵,出險招!
白明微道:“縱觀歷史,自古以少勝多者,從來都不用穩(wěn)妥的打法,我們這么少的兵力去對付北燕十五萬大軍,只能另辟蹊徑,劍走偏鋒!不成功便成仁!
衛(wèi)驍把輿圖拍在桌上:“我就喜歡這種驚險刺/激的打法,看來,我們是同道中人!
白明微含笑:“那么秘密潛入北燕一事便交給衛(wèi)大哥了,至于江辭,我來和他談!
衛(wèi)驍搖頭:“人心險惡,你怎可如此輕信于人?無論是江辭,還是我!
白明微笑道:“從我白家決定再度出征那刻起,每走一步路,都是把腦袋別腰上,不過是用命去賭罷了!
“輸在哪個環(huán)節(jié),成在哪個環(huán)節(jié),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若是賭對了,那便能為這東陵百姓爭得一線生機!
“否則他日北燕揮兵南下,苦的還是這些手無寸鐵的蒼生黎庶。更何況,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正如衛(wèi)大哥堅信自己的眼光一樣!
衛(wèi)驍頷首:“好,就沖白姑娘這番話,無論白姑娘用江辭還是架子上掛著那一無是處的劉堯,我衛(wèi)驍都不會再多說半句話,我信自己的眼光,所以我信白姑娘!”
白明微輕笑:“劉堯,不是已經(jīng)發(fā)揮作用了么?”
衛(wèi)驍哈哈大笑:“白姑娘這樣說,也沒有什么問題。”
白明微收好輿圖:“走吧,還請衛(wèi)大哥送我去見江辭!
這一次,白明微終于看到了江辭的真面目。
他曾是拿著大鍋勺的廚子,還是悄悄潛入房間里的文士。
但那幾個身份,都不是真正的他。
眼前的江辭,眉清目秀,面容俊逸,一種謙和侵染在他的神骨氣質(zhì)當中。
端的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與魁梧高大,氣勢逼人的衛(wèi)驍截然相反,一剛一柔。
“江辭!卑酌魑⒆剿媲,輕輕地喚了一聲。
被五花大綁在刑架上的江辭,露出一個溫文爾雅的笑意:“白姑娘!
原來他可以改變的,不僅是容貌。
還有聲音。
他真實的嗓音很輕柔動聽,像是清風拂過耳畔,細細軟軟的,沁人心脾。
白明微凝著他:“我祖父御前撞柱,幾乎要死了,你知道嗎?”
江辭睜大眼睛,那神色說明他不知道。
也是,元貞帝下了嚴令,嚴禁泄露消息,除了當事人和見證者,誰會知道呢?
白明微將他的神色盡收眼底,繼續(xù)道:“這次受傷,他元氣大傷,以往無堅不摧的老丞相不在了,有的只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
“他爭這一口氣,努力地活著,是擔心他倒下后,元貞帝把戰(zhàn)敗的主要責任扣在白家頭上,滿門婦孺和一個稚兒沒有活路!
“我不想坐以待斃,所以說動祖父準允我出征,如今祖父在家里等著,等著我奪回失去的五座城池,為我父叔兄長爭得該有的哀榮。”
“可是我一個人辦不到,我需要你,需要你幫我一起完成祖父的心愿!
“至少讓他在暮年能見證白家屹立不倒,見證他守護了一輩子的東陵國土和百姓不被外敵踐踏,幫我,行嗎?”
江辭儒雅俊秀的五官,霎時染上一抹悲傷:“老丞相……他、他怎樣了?”
白明微說著事實,但每一句話刺痛人心:“不太好,十一個兒孫一朝戰(zhàn)死,他已經(jīng)氣血枯竭,如今不過在硬撐著。”
江辭垂下眼瞼,半響才道:“沒有老丞相,就沒有如今的我,昔日家鄉(xiāng)饑荒,娘親帶著我逃亡,卻在途中染病身亡,我險些被當成兩腿羊給吃了,是老丞相救下的我,把我?guī)г谏磉吔涛易R文斷字!
白明微輕輕淺淺地笑了起來:“你可是相州人?你是朝云哥哥么?”
江辭驚詫:“是的!我是江朝云!你識得我?”
白明微驚喜道:“原來是你,昔日祖父前往相州救災,收留了一個小男孩,他見小男孩聰明伶俐,便親自帶在身邊教導數(shù)月,可惜男孩最后沒有隨他入京!
“事后他多次派人去找,也沒有男孩的消息,他常常與我提起,如果當年執(zhí)意帶你回白府,現(xiàn)在白府一定多一個了不得的人才!
白明微只知江辭與祖父必有淵源,所以才會從祖父下手,想要說動江辭為她所用。
令她始料未及的是,江辭便是昔年的江朝云,那個險些成為他義兄的人。
但因為江辭的特殊身份,白明微并未就此信了他的話。
對他尚且保留戒心,這是白明微一直以來的習慣。
江辭聞言,眼底淚花閃爍:“沒想到……沒想到相爺還記得我。”
頓了頓,他將昔年的原委緩緩道來:“當年相爺回京,想帶我一同前往,但因為舅舅找到了我,于是我選擇留在家鄉(xiāng),留在親人的身邊!
“只可惜,不到一年時間,舅舅一家便遭遇強盜,無一人生還,我因為貪玩沒有歸家,僥幸逃過一劫!
“我曾想去京城投奔相爺,但聽聞他常年四處東奔西走,我擔心去了也找不到他,于是便流落江湖之中,為了活著,由當年那朝氣蓬勃的孩子,變成如今的騙子!
“騙的人多了,我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誰,若非你提及那個名字,我也無法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很多年沒想起過往了!
“但我始終記著相爺,記著他往日的教導。他說過,大丈夫生于世上,當頭頂天腳立地,磊落光明,只可惜,我違背了他的教誨!
白明微起身給他松綁:“你來金鳴山,挑起二當家反抗衛(wèi)驍,是因為你嫉恨強盜?”
江辭自嘲一笑:“為了生存,早已把節(jié)操丟了,為親人報仇雪恨那種事,我怎么可能會做?我所求的,不過是銀子!
白明微道:“只要是人,都有貪欲,朝云哥哥不是神,怎能超脫紅塵?”
江辭深深地看了白明微一眼,隨即道:“白姑娘,你需要我做什么,我?guī)湍阕霰闶,就當報答當年老丞相對我的救命之恩,但此事做成后,我需要你還我自由!
白明微頷首:“好!”
事情看似出乎意料的順利,但白明微還是給白惟墉遞了封信,向白惟墉求證關(guān)于“江朝云”的信息。
只待白惟墉回信,她再判斷是否把北燕的重任交給江辭去辦。
在此之前,她會先把江朝云帶在身邊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