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叔莫名,接著以為朱懷古是因著隱瞞其女兒身一事兒,他搖手道:
“沒事兒沒事兒,姑娘家么,孤身一人的,扮作男兒,確實可以少去許多麻煩,進而更好地保護自已!
他表示能理解。
朱懷古未再開口,只看著文叔端著碗筷碟盤出了主墓室,目光飽含歉意。
文伯到左墓室收碗筷出來,到小屋見到文叔,問文叔可有何事兒,文叔便同他說了朱懷古最后說的那句話兒,與文叔理解相同,他也沒往心里去。
終歸是在墓里,刑顏玉等得久了便有些坐不住,他與池千望殷朗不同,未知全部真相,他縱心有擔憂,也不到心沉如潭的地步。
“懷古到底怎么了?怎么一直在主墓室里待著?縱她先祖是百年前白家家生子,祭拜過也就行了,怎么還一直在那兒坐著?”朱懷古給刑顏玉的感覺,就像是不舍得分別的親人一般,靜坐在逝去的親人身邊,就像永遠陪伴。
池千望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眼皮有些往下掉:
“她喜歡坐著,那便多坐會兒,待到日暮,也該回了!
倘無意外,那么在六月兩人大婚之后,他與她才會回到白家大墓。
此次來,是為告知她父兄,她即將出嫁。
下回來,則是她帶著他這個女婿,拜見岳父與大舅兄。
倘有意外……
“你們覺不覺得有些困?”刑顏玉是三人中體力最弱的一個,藥性發(fā)作得最快,他眼皮已然掀不起來。
“有點兒。”有功夫在身,殷朗也察覺到確實有些困乏。
池千望只比刑顏玉好上一點兒,快睜不開的眼皮看向間隔的墻壁,心中忽然有種不好的感覺,他站起身,卻發(fā)現(xiàn)有些站不住。
“少爺!”殷朗連忙接住軟腿兒倒下的池千望,他一下子意識到什么:“午膳有問題……”
池千望想到了,他往外推殷朗,嘶聲喊道:
“別管我,去看小古!”
刑顏玉聽到了,整個人趴在桌面,眼皮打著架,他還是聽到池千望說的話兒,他努力想撐起來,然卻是毫無力氣,只嘴里喃問道:
“怎么了……懷古怎么了……”
楊不過在黃豆里下的迷藥很重,足能讓人沉睡三日的份量,殷朗是三人中吃得最多的,也是抵抗力最好的,然也只剛剛走出左墓室,便栽倒在墓室門口。
他目光看向小屋那邊,發(fā)現(xiàn)屋前文叔文伯同樣栽下小凳子,皆趴在席上呼呼大睡,陷入不醒之中。
瞬間,他明白了池千望徹底陷入沉睡前為何喊著讓他去看朱懷古。
池千望早知道,朱懷古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這個池千望想證實什么,朱懷古會選擇什么的機會。
視線朦朦朧朧之際,殷朗看到朱懷古走出主墓室,如常的走姿讓他怎么也得說出最后一句話兒:
“懷古,你不該……”
朱懷古在殷朗跟前蹲下,她沒有回答,殷朗已經等不到她的回答便閉上雙眼沉睡過去,可見楊不過對她吩咐的事兒特意上心,買的迷藥也是效力十足,連殷朗這樣身手的人,也堅持不了多久。
殷朗那句未說完的話兒,她大概能猜出他想說什么。
他想說,她不該棄了池千望。
起身走進左墓室,朱懷古來到桌邊,在空出來的那只石凳坐下,她首對著刑顏玉:
“大哥,我很高興,我在今生能有你這樣一位義兄。你問我的,我不能說的,以后總有機會說給你聽,你千萬不要生我的氣,好么?”
慢慢移向池千望,那張睡著的側臉,她伸手輕輕摸上他堅毅的下巴:
“明明知道我不會放棄,明明知道只要我不出刑府,我便無可奈何,你為什么還要給我這么一個機會?明知道……為什么?”
淚自眼眶落下。
自低聲哭泣,到放聲嚎哭。
他問她萬一回不來,那怎么辦?
她想過,萬一回不來那怎么辦,她能怎么辦……
他擔心著,她何嘗不是擔心著,可她沒辦法明知有法子能試,能重回家去,而她不去試。
得知前世兄長最后一年渴望能再見到她,幾近是遺愿之際,她便無法不時刻想著回家之事,縱玄機子也說過,他能助她成功回家,卻不一定能再助她返回百年后的大魏,她仍無法摒除回家的這個堅持。
只要想到兄長孤獨在居住松脈山上,無望地過完人生中最后的一年時光,她的心便痛到再無法思考。
在這一刻,什么萬一,什么怎么辦,皆被她拋之腦后!
“少爺,等我……”
白家大墓僅文叔住的那間小屋有著床榻被褥,被迷藥藥倒沉睡的五個人,無法皆搬到小屋里,放任著不管任他們沉睡三日,在濕氣尸氣濃郁的墓中,朱懷古早做了安排。
離開主墓室,離開小屋,慢慢走上松脈山與翰林后山相連的地下通道時,她知道,楊不過這會兒正在自城門處往文家村回走。
正如朱懷古所料,楊不過謹記著她交代的事情,往回走到城門處,他并未進城,他記著他還得回去再找一趟文道,讓文道在日暮前上松脈山一趟,進墓里一回。
具體原因,朱懷古在小玉給他的書信中,并未明言。
但他知道,事關朱懷古命中大事,覺得她不會害誰,會用到迷藥也一定有她的目的。
他相信這個目的是善意的,然當好不容易竄綴文道上山入墓,見到墓里七橫八倒著人,而朱懷古并不在其中時,他懸著的心剎那提得最高。
“怎么回事兒?”文道在努力叫不醒文伯文叔后,他看向楊不過,在這個時候,他已然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不過,你老實說,這到底怎么回事兒?!”
楊不過很想實言,然他仍記得朱懷古在信中說,不到三日后,一切實情將不能道出,他謹守著,任文道怎么問,他只搖頭說不知。
然楊不過今兒連到文家村兩回,還使勁鼓動文道上松脈山進白家大墓之舉,讓文道邊把墓中沉睡的幾人安置好,邊對楊不過秉從著質疑的態(tài)度。
“那么你能告訴我,白小姐呢?她去哪兒?她沒事兒吧?”文道最后問。
這個問題楊不過可以回答:“你放心,懷古沒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