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懷古是挺謝謝池千望拉她的這一把,她也不想同誰撞上,但不是因著那人是女伎,而是本就不喜,聽他這說話口氣,她反問道:
“她們怎么了?憑本事討生計,光明正大地很!”
見她動氣,池千望莫名奇妙地看她:
“我也沒說她們怎么了,只是讓你別跟她們太過靠近而已。”
朱懷古見他真沒這個意思,不禁納悶起緣由:
“為何不能太過靠近?”
問完,她自個想起諸如臟病之類的原因。
似是看穿她的想法,池千望手一抬,寬大的掌心往她腦袋殼一罩:
“別瞎想,正如你所言,她們是憑本事討生計,光明正大,便是得了什么不該得的病,只要不是共赴巫山,靠近了也不會染上!
朱懷古追問:“那是為何?”
池千望將她推至靠橋石欄那邊,兩人慢慢穿過人流,越過攤販,來到石欄邊上,他往下瞧著紅光漣滟的湖面:
“她們做的是侍候男人的買賣,最擅長揣摸男人的心意,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但凡有半點(diǎn)兒異常,她們便能在第一時間感受到,并做出最佳的反應(yīng)。她們也是女子,敏感細(xì)膩,有時候眼力并不輸于衙門里任何一個捕快,洞察力高得驚人!
說完他看著她,再是不語。
可朱懷古聽著,總覺得這話還沒完,他該往下再說的:
“所以?”
“所以……”池千望掃過她頗平的胸前,凝神沉吟片刻,終是搖了搖頭:“沒什么!
他那一眼掃得很快,亦自然,朱懷古并未察覺有異,其中不乏有她從來不將他當(dāng)成嫌疑犯那般去解析對待的原因。
但許多年后,她再回想起初的種種,她不得不承認(rèn),在他跟前,在他身邊,有時候她真是遲鈍到蠢,又蠢到無藥可救。
不再談剛才關(guān)于女伎的話題,池千望逐說起案情:
“你為何會覺得兇手還會來稻香湖?且一定是在夜里?”
踩點(diǎn)作行兇準(zhǔn)備,他能想到,但這會兒稻香湖夜間更熱鬧,白日里反而冷清不少,這要作準(zhǔn)備難道不是人更少的時候佳么?
朱懷古道:“我一直在想自厚雨青死后,他家里收到的字條開始,接下來的四名死者家屬都在不同時間不同情況下,收到不同的東西,總共五名死者有收到,前三名死者與最后一名死者家里人卻都沒有收到,這是為什么?”
池千望同樣思忖過這個問題,他試著道:
“倘若我們假設(shè)兇手與送東西給死者家屬的人不同,那么前三名死者家沒收到任何東西,是不是說明那會兒送東西的人還不知道兇手到處殺人犯案的事兒?”
朱懷古點(diǎn)頭:“這也是我深思過后,所想到對于前三名死者家沒有收到東西的最大可能,至于最后一名死者家也沒收到……”
她語氣微沉:“少爺,倘若兇手與送東西的人真是兩個人,那么送東西的人必然是不贊同兇手殺人的,可為什么沒到官府報案,反而是在每次兇手作案后送東西到死者家,這其中定然有什么讓此人不得不這么做的原因。而在兇手第九次殺人犯案,汪樹琴家再沒有收到任何東西,是這送東西的人不想再送了,還是被限制了自由無法再送?”
這個問題很重要,事關(guān)身家性命。
池千望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覺得倘送東西的人與兇手是兩個人,那么汪樹琴家不再收到任何東西,或許不是送東西的人不想再送,而是被兇手發(fā)現(xiàn),繼而被兇手軟禁看顧起來,或者已然……遇害?”
朱懷古點(diǎn)點(diǎn)頭,嘆道:
“這是最糟的結(jié)果,希望不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
倘真是這樣的結(jié)果,那么如今她與他再怎么堪查準(zhǔn)備,也再阻止不了有第十個人喪命,最多到最后也只是將兇手揖拿歸案而已。
自接手這個案子,無論是誰,他們都希望不會再有第九個人遇害,可汪樹琴還是死了,早在他們接手案子之前便被兇手殘忍溺亡。
要說沮喪,她挺沮喪,池千望這個首官更好不到哪兒去,也幸在汪樹琴死亡時間早在大理寺接手案子的日子之前,倘不然,皇帝那邊,池千望就得吃個大掛落。
池千望道:“兇手還會行兇,東南西北中,如今只余中上方這一方位,便是送東西的人真遇害了,那兇手拋尸必然還得到稻香湖來!
確實(shí)如此。
一個人的信仰不易被改變,兇手奉行易學(xué)方位殺人,如今十方位只余一方位未有著落,兇手必然得完成。
倘送東西的人只是被軟禁那倒還好,一切還來得及,倘送東西的人早在兇手發(fā)現(xiàn)其偷偷送東西給死者家屬,而在一怒之下殺了送東西的人,那么接下來,兇手便只剩下拋尸了。
將第十具尸體拋到最后的方位上,這一系列易學(xué)方位殺人也就告一段落。
之所以說是告一段落,那是因著兇手既能以方位來殺人,不問善不辨惡,那兇手便早已失了人性。
一個失了人性的人,你還能祈望這人能有多少理智?
大概會越殺越上癮,一個方位系列完成了,易學(xué)里浩瀚海洋,再尋一個系列出來繼續(xù)奪人性命,實(shí)在是太有可能了。
朱懷古握手成拳,越想越握得緊,她面沉如水:
“得趕快找到楊群才行!”
不管楊群是送東西的人,還是兇手,都得盡快找到方能讓這一切沒人性的血腥落幕。
池千望輕嗯一聲,眼眸落在湖面一艘花船上,他看著船上一名女伎正用紅蓋頭扮新娘子的模樣,突地靈光一現(xiàn):
“小古……”
與此同時,同樣看到這一幕的朱懷古亦是突然從中意會到了什么:
“少爺……”
兩人側(cè)過臉來,對上彼此的眼眸,異口同聲道:
“紅蓋頭!”
兩人一直在猜測著自厚雨青家開始的那張?zhí)崾局劳霾⒎且馔獾淖謼l后,接二連三的各種被死者家屬收到的東西的用意,可兩人猶如燈下黑,自始至終都忘了一個可能!
排除送東西的人便是兇手本身之后,送東西的人送來這些東西,其用意除了是在向他們昭示有關(guān)兇手的信息外,也有可能是在昭示送東西的人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