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作郭先生的說書先生,有些為難的看了眼底下的老客兒們,又轉(zhuǎn)頭看了眼茶樓掌柜。
掌柜此時也等著他繼續(xù)讀報紙呢,見郭先生看過來,有些不解的走到了臺上。
接過郭先生遞過來的報紙一看,茶樓掌柜也是猛地睜大了眼睛。
“掌柜,您看……”
掌柜轉(zhuǎn)頭看了眼底下有些聒噪的茶客們, 一咬牙道:“讀,這報紙是朝廷賣的,既然能賣,那我們就能看不是?”
顧先生眉頭一挑,點頭道:“得!
重新接過報紙,郭先生再次開始說了起來。
“話說,本朝憲宗皇帝駕崩的時候,也不過才不惑之年,這個年紀莫說是在皇家,就是在我等這些平民之家,那也是鼎盛之年!
“但憲宗皇帝老爺,為什么會在這個年紀而山陵崩呢?”
“這就不得不說當(dāng)時的太醫(yī)院院使劉文泰了。”
……
相比之前孔家的事兒,皇家的這些隱秘,更加讓百姓們感興趣。
郭先生說書的時候,整個茶樓除了人的呼吸聲,沒有任何的雜音,都安安靜靜的聽著臺上的郭先生講古。
待聽到憲宗和孝宗兩位皇帝,都是被同一個太醫(yī),而且還是同樣的原因治死之后,茶樓內(nèi)所有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大明百姓和后來那個朝代不一樣,言論相對自由得多。
當(dāng)初被稱作離經(jīng)叛道的李贄,在民間就擁有大量的擁躉,各家儒生講學(xué),朝廷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尤其是萬歷以后,大明上下更是風(fēng)氣開放,所以茶樓這些茶客們,在等郭先生讀完報紙后,當(dāng)即就三五成群的議論起來。
“看看,我就說吧,皇帝老爺就是被那些狗日的給蒙騙了!
“嘖嘖,這些人的膽子真大,竟敢做下這等事。”
“你們說,憲宗和孝宗,是不是被人故意害死的?”
報紙上只說劉文泰用錯了藥,以至于兩位先帝駕崩,但卻并未給出任何的結(jié)論。
這就給了百姓們議論的空間。
宮里的朱由檢一邊伏案寫著大字,一邊聽著王承恩的秉奏。
待王承恩將東廠收集到的,關(guān)于京城百姓們的反應(yīng)秉奏完后,朱由檢放下手里的羊毫,用帕子擦著手道:“看來我大明的百姓們還是明事理的,對嗎?”
王承恩跟在朱由檢身后,躬著身子道:“都是皇爺?shù)慕袒!?br>“呵,朕才登基多久?談何教化?”
朱由檢擺了擺手,繼而又道:“東廠密切關(guān)注民間的輿論動向,每日一報!
“臣遵旨。”
雖說這件事是自己乾綱獨斷,但朱由檢還是很小心,生怕輿論會對皇家和自己不利,現(xiàn)在看來,效果還算不錯。
……
隨著報紙上的內(nèi)容,被越來越多的人知道,更多的人都加入到了對孔家,對錢謙益等人的批判中。
而這股輿論很快就燒到了官員們身上,在廠衛(wèi)的暗中推動下,百姓們開始相信,皇帝都是好的, 是一心為民的。
一些苛政惡政,都是那些當(dāng)官兒的,瞞著皇帝老爺干的。
不信?不信你看看咱大明之前的那些皇帝,都是怎么死的,都是那些狗官害死的。
這種言論,在后世都有很大的市場,就更不要說此時的大明了。
對此,朱由檢自然是樂見其成。
同樣的,京里的百官們,也都知曉了事情的始末。
溫府。
溫儼拿著手里的報紙,一路小跑的來到了后院書房。
“父親,父親。”
還未進門,溫儼就急切的喊了起來。
溫體仁看著神色有些慌張的兒子,皺眉道:“慌里慌張的成何體統(tǒng)?”
將報紙遞到自己父親手里,溫儼滿臉不可置信道:“父親,您看看!
溫體仁只是簡單的掃了一眼,就將報紙給放在了桌案上。
“父親,您……?”
溫儼對自己父親的反應(yīng)有些不解。
溫體仁輕嘆一聲道:“唉,此事為父早就知道了!
“皇帝就是要將這些事宣告天下,讓天下百姓都知道!
“這是為什么?”
溫儼還是有些不明白。
溫體仁抬手一指對面的椅子,示意溫儼坐下,而后繼續(xù)道:“我大明自太祖高皇帝廢除丞相后,所有的權(quán)力,都被皇帝親自掌控!
“唯一能夠壓制皇權(quán)的,就是民間的輿論!
“尤其是東南那些讀書人,更是屢屢有操縱輿論脅迫朝堂之舉!
說到這里,溫體仁拿起桌案上那份報紙,晃了晃對溫儼繼續(xù)道:“看到了嗎?就是這兩張紙,我們這位陛下,就將輿論也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日后,誰再想用輿論影響朝堂,恐怕是難了。”
聽自己父親說完后,溫儼滿臉的震驚。
“父親,陛下竟然會有這么深的謀劃?”
溫體仁點了點頭,繼而笑道:“不過,這大明報刊還有一個好處,可以讓百姓知曉朝廷的政令,有些地方官再想欺上瞞下,恐怕是不可能了。”
對溫家父子的談?wù),朱由檢自是不會知道,若是知道的話,也會說一句,他有個屁的謀劃。
只是后世大部分中國人,都知道一句至理名言。
輿論陣地就在那里,自己不去占領(lǐng),那敵人就要去占領(lǐng)。
不只是溫體仁,朝廷大部分的官員,也都看到了大明報刊,日后會對大明造成的影響。
但對此,他們也都沒什么好的辦法。
大明報刊的公廨是在宮內(nèi),主持大明報刊的人,是皇帝親自撿拔。
加上現(xiàn)在民間的風(fēng)氣,想要插手報社,幾無可能。
……
山東,曲阜。
孔貞運看著手里的報紙,眉頭緊鎖。
報社現(xiàn)在還沒在各地開設(shè)分社,這份報紙還是孔貞運的家人,用快馬送到曲阜的。
將手里的報紙放下,推到了孔聞弢的面前,孔貞運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開口道:“叔父,看看吧!
孔聞弢冷哼一聲,低頭一掃,雙眼瞳孔猛地一縮,然后迅速的將報紙拿到了手里。
等看完后,孔聞弢的胸口劇烈的起伏,怒聲道:“一派胡言!”
“我孔家乃是圣人之后,豈能容人如此污蔑?”
“老夫要……”
“叔父!”
孔貞運沉聲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