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胤植走到主位上坐下,似很是感慨般說道:“先祖乃萬世師表,自前漢平帝冊封先祖褒成宣尼公,歷朝歷代對先祖都有冊封之舉!
“就是這大明朝,世宗皇帝也冊封其為至圣先師!
“再說我孔家,從漢高祖時就被朝廷封為奉祀君,至前宋仁宗有了衍圣公這個爵位!
孔胤植說這些話的時候,孔興懋也不插話,就那么靜靜的聽著。
“我之所以說這些,就是想要告訴你,無論這天地如何變色,我孔家始終都是孔家!
“先祖的恩澤,我等后輩子孫還未享盡呢!
說完后,孔胤植端起桌案上的茶盞,神情很是輕松的喝了一口。
孔興懋眉頭微皺,輕聲道:“叔父,小侄看這次朝廷是打算動真格的了!
“不只是三法司,就是禮部和吏部也都來了人,禮部來的還是左侍郎,南宗的孔貞運!
孔胤植正在品茶的動作一滯,雙眼瞳孔一縮。
“玉橫公?”
“叔父,恐是來者不善吶!
孔興懋這話一出,孔胤植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京里那邊怎么說?”
孔胤植放下手里的茶盞, 沉聲問道。
“京里也沒消息,玉橫公那邊小侄也著人去了,但……”
“哼!”
孔胤植冷哼一聲,略一沉吟,才再次開口道:“那件事你都安排好了嗎?”
“叔父放心,小侄都安排好了。”
孔興懋躬身回道。
“行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叔父,小侄告退!
孔興懋躬身退出花廳。
等其走后,孔胤植對著門外喊道:“管家!
“公爺!
“讓府上最近這段時間都小心些!
“是,公爺。”
孔憲答應一聲,也退出了花廳。
與此同時,孔貞運等人也已經抵達了臨清。
“少宗伯,此案您怎么看?”
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焦源清,走到甲板上,站在孔貞運身后,輕聲問道。
孔貞運轉過身,面無表情道:“此案的結果究竟如何,已經不重要了。”
焦源清神色一怔,旋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湛一兄,這次曲阜之行,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別的就不要管了!
孔貞運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但焦源清這人,性格有些執(zhí)拗,聞言正色道:“少宗伯,下官此次來之前, 總憲就交代過,務必將此案徹查清楚,將相關涉案人員, 盡數抓捕、治罪!
孔貞運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對其問道:“看來湛一兄是有心里準備了。”
焦源清苦笑道:“說實話,這個案子還真沒人愿意接,也就下官……算了,算了,不說了!
“不說下官,就是刑部、大理寺和吏部那三位,也都是滿心的不愿意,要不怎么這么天都不來拜見呢?還不是擔心被士林唾罵嗎?”
孔貞運笑道:“你呢?湛一兄就不怕招惹天下的讀書人?”
“您不也是孔家人嗎?”
焦源清回了一句。
孔貞運神色一滯,旋即笑道:“湛一兄說得不錯,本官也是孔家人,是孔圣嫡傳!”
說著,孔貞運的眼神變得深邃,幽幽道:“有些人的所作所為,已經讓先祖蒙羞,本官此來一是明朝廷法紀,二是正孔家門風!”
孔貞運的語氣很是平淡,但焦源清卻是聽出了一股堅決的意味。
官船沿著運河一路南下。
……
兗州府衙。
朱統(tǒng)鉓聽完黃澤達的稟報后,臉色一沉,閉著眼睛深吸一口氣, 旋即猛地睜開雙眼,沉聲道:“當真是自尋死路!”
“你立即連夜審訊曲阜縣丞和主簿,本官懷疑這案子和他們脫不了干系。”
“現在劉之綸死了,他們倒是一推二五六,將所有的責任全都推到了一個死人的身上,想著就這么蒙混過關?癡心妄想!”
“府尊,這里有一封劉之綸的遺書,您看看。”
朱統(tǒng)鉓接過遺書,快速的瀏覽完后,心里的怒意更盛了。
“荒唐!簡直是荒唐!”
“他劉之綸一個人可以做這么多事?”
“審!給本官好好審!”
“在朝廷的欽差抵達之前,本官要拿到一個結果!”
“是,府尊!”
兗州府大獄。
“林澤川,說說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黃澤達看著面前,臉色有些發(fā)白的林澤川,語氣有些冰冷的問道。
“大郡宰,什么究竟怎么回事?縣尊的事,下官是真不清楚。”
“林縣丞是什么時候進的曲阜縣衙?”
黃澤達的語氣變得舒緩了一些。
林澤川想了想,才回道:“下官是天啟四年到任曲阜!
“天啟四年,那也是老人兒了,當初的知縣還是孔興懋嗎?”
“大郡宰,下官和孔知縣可并沒有什么私交。”
黃澤達笑道:“林縣丞何必急著澄清呢?”
“你二人好歹也一起共事四年多,就算是有些私交那也是人之常情!
林澤川卻是面色嚴肅道:“大郡宰,有些事還是說清楚的好,現在誰不知道劉知縣勾結孔家,編造假賬,將原本應該是孔家的稅額,轉嫁到普通百姓身上,還涉嫌偷稅漏稅!
“這在眼下的大明,罪過可是不小,您可莫要害了下官。”
黃澤達聽他這么說, 也沒有和其繼續(xù)聊下去的興趣,語氣重新變得嚴厲起來:“林澤川,你當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對知縣和孔家的事,下官著實是不甚清楚。”
黃澤達聽他這么說,當即起身,對身后的差役道:“將林縣丞帶下去,好生招待,讓其好好想想!
“卑職領命!”
四名差役大聲領命后,就將坐在那里的林澤川給架了起來。
“大郡宰,下官當真是不知呀,還請您明鑒!”
林澤川當即有些驚慌失措的大神喊了起來。
黃澤達沒有再搭理他,只是對那四名差役揮了揮手。
從林澤川這里沒有任何的收獲,在孟德森那里,黃澤達依舊是無功而返。
聽著牢房內傳出來的慘叫聲,黃澤達面色陰沉,在外面不斷的來回踱步。
他很清楚無論是京里的欽差,還是布政司、按察司,不日就會抵達兗州,在此之前如果自己沒能審出什么的話,自己和府尊,定會被朝廷問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