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郭翃才回來,先是聽見外面“哐”地一聲,宮女趕緊出去一看,回來稟報道:“殿下發(fā)石子把瓷瓶打碎了!”
符二妹急忙起身,皺眉道:“這孩子越大越搗蛋,太不省心了,還沒小時候乖!
她走出去就呵斥道:“給我過來!”
郭紹跟出去時,見孩兒正對著符二妹做鬼臉。符二妹一臉生氣的樣子,可孩兒就是不怕她。她說道:“看你爹不把那玩意給收了!”
郭紹很淡定,哪個小男孩小時候沒干過搗蛋的事?但他往那里一站,并未發(fā)怒,郭翃竟是有些害怕地看著他。
奇怪了,郭紹沒打過他,可這孩子卻不知怎地怕自己。
“是你打碎的瓶子?”郭紹指著地上的碎片。
郭翃先把竹槍藏在身后,嘀咕道:“是……”
郭紹不怒反贊:“很好,干錯了敢承認(rèn)。那你現(xiàn)在把碎片掃了,自己干的事自己收拾,打掃完朕便不揍你了!
皇子竟然干打掃之事,但這是郭紹的意思,宮人也不敢?guī)兔。郭翃把竹槍藏在衣服里,便乖乖地從宦官手里拿起掃帚,殿室里終于消停了一會兒。
吃了晚飯,郭紹又問兒子學(xué)到些什么東西,宮殿里立刻響起了帶著稚氣的唱誦聲:“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郭紹樂了,又問什么意思,這下郭翃一臉茫然。
等宮人們把孩兒弄去睡了,郭紹才在二妹宮里就寢歇息。
……郭紹回京后,雖事兒較多,但作息漸漸恢復(fù)了規(guī)律。
皇帝也如同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實際太陽還沒出來就要到金祥殿。今日不朝,他先看奏章,樞密院一個官員上奏進(jìn)言,高麗小邦必不敢與大許為敵,可派水軍徑直占耽羅島(濟(jì)州)建立水軍港口。
但郭紹馬上就腹排了這個建議。他在圍棋盤上的博弈沒什么水平,在這種博弈上卻頗有些心得經(jīng)驗……耽羅島只是前進(jìn)的一個據(jù)點,若第一步就邁得這么難看,并不是一個好的開端。
此時的高麗王家和明清時代不同,后世朝|鮮國李家完全依附中原,此時卻更獨立,否則王氏也不會有野心擴(kuò)張。
當(dāng)下郭紹一點都不想和高麗撕破臉,沒任何好處。首先,渤海國舊地并非爭奪的地盤,大許此時連遼西地區(qū)都沒力氣占住,哪能去爭根基薄弱的遼東?中間隔著遼國地盤,照古代縱橫家的策略:遠(yuǎn)交近攻,對高麗這種不接壤的國家,不能急著結(jié)怨。
其次,大許軍力雖比高麗強(qiáng),無奈從江寧港去耽羅、東島海闊水遠(yuǎn),運輸不便。要是和高麗爭起耽羅,高麗近、大許遠(yuǎn),許軍不一定能討著便宜;將來進(jìn)軍東島,海路側(cè)翼還有威脅?傊皇敲髦侵e。
這時宦官曹泰抱著一疊奏章躬身走近前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御案上,幾乎沒弄出一點聲音。因為郭紹正一邊看奏章,一邊在紙上寫寫畫畫,很用心的樣子。
不過郭紹馬上就察覺道了,頭也不抬地問:“幾個輔臣看過了么?”
曹泰急忙道:“回陛下,案上這些剛剛看過,一早才從樞密院通政司送到西殿,這是其中一疊。”
郭紹伸手翻看了一下,皮面上都貼著紙條,一行字寫明哪方面的內(nèi)容。其中一張紙條上寫著:契丹使者到京。
郭紹頓時拿了出來,抬頭看了一眼曹泰,不動聲色隨口道:“不知道是不是又來贖蕭思溫的女兒!
曹泰聽罷臉憋得通紅,差點沒笑出來。
郭紹先看奏章內(nèi)容,是驛站官員的上書,只寫了沿途接待契丹使節(jié)之事,契丹似乎還沒到東京。
“盧侍郎!”郭紹直接對著屏風(fēng)喊了一聲。盧多遜兼領(lǐng)內(nèi)閣輔臣,正在同一間屋子里瞧奏章。
果然盧多遜一會兒就走了過來,作揖道:“陛下有何吩咐?”
郭紹把手里的奏章遞過去:“盧侍郎應(yīng)該看過了!
“是。”盧多遜拜道。
郭紹沉吟片刻道:“不管契丹使節(jié)來干嘛,你親自帶人以國禮接待,動靜弄大,讓使節(jié)經(jīng)過高麗人住的行館。”
盧多遜恭送道:“臣遵旨……陛下之意,要高麗人察覺我朝與遼國來往?”
郭紹點頭道:“正是。以前咱們不是邀請過契丹人在東京駐大遼驛館?這次再提,若是遼人愿意,最好在高麗使臣回國之前就辦妥!
郭紹心道:如果朕掌權(quán)高麗,此時最愿意看到的是許、遼兩大國互掐,誰都無暇東顧,誰都想拉攏穩(wěn)住高麗;最怕的兩國媾和,海陸夾在兩個停戰(zhàn)的超級大國之間,還有什么前途?
……
大遼上京,草原正是蔥蔥綠綠之時。陽光明媚,藍(lán)天白云綠地,一年的好時節(jié)。蕭思溫卻有些悶悶不樂、心事重重。
他站在府邸院落里,看著那幾顆桃樹,總覺得很冷清。蕭思溫還有其他兒女,可最喜歡的還是燕燕,此時物是人非,豈不失落?
而今大權(quán)在握,但公事上他依舊不順心。楊袞回京后已經(jīng)被削去了兵權(quán)官職,若非蕭思溫庇護(hù),性命也不報……蕭思溫不痛快的并非楊袞,也不止因為平夏戰(zhàn)爭再度損失慘重,而是聽了楊袞的描述后,對未來的憂心。
朝中諸貴族憂懼之心甚少,或許因為平夏比較遠(yuǎn)……那是因為他們的眼光太近了!
一個宿敵變得如此難對付,豈能叫人安寢?
蕭思溫回想了一下中原近年的對外攻擊頻率,第一次北伐后,同一年再度北伐占幽州,次年立刻占平夏全境。蕭思溫仔細(xì)了解,許軍愈戰(zhàn)愈強(qiáng),現(xiàn)在遼軍楊袞部都到了一觸即潰的地步!
今年才到年中,還會有戰(zhàn)事么?
遼國交戰(zhàn),正面野戰(zhàn)若是打不過,非常被動;當(dāng)年遼軍敢深入重鎮(zhèn)林立的河北襲擾,晉朝時甚至直取東京,便是野戰(zhàn)不懼之故。
楊袞的大敗讓蕭思溫憂心不已。丟失幽州,先帝耶律璟一幫人被推|翻,做了替罪羊……平夏戰(zhàn)敗尚不嚴(yán)重,若將來丟了東北、大遼根基動搖,又是誰有資格扛起這個罪責(z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