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慧娘今日披著銀紅色暗紋刻絲貂毛斗篷,雪白的貂毛圍著她白皙姣美的臉,襯得她越發(fā)嬌小玲瓏。
她抿著唇,微垂的眼角帶著些許頹然,難道是真沒有緣分么?
想到那張清冷漠然,又帶著拒人千里之外的陰郁臉龐,沙慧娘眼眶微微泛紅,攏在衣袖下的手也攥成了拳。
“咔嚓”一聲,踩斷枯枝的聲音在梅林間響起。
沙慧娘耷拉著的腦袋猛地抬起,看向聲響的來源處。
不遠(yuǎn)處,一身深緋色長袍的男子負(fù)手立在涼亭旁,他身姿如松,冷眉星眸,不是魏冥又是誰。
沙慧娘的一顆心猛然加速跳動,呼吸間的呼吸透出層層白霧,鼻頭凍得微微發(fā)紅,抹了口脂的唇色比枝頭上的紅梅還要嬌艷。
他淡淡看向她,一雙冷如寒星的眸子不帶一絲情緒,沙慧娘緊緊絞著雙手,給自己鼓了鼓氣,向他的方向走去,在離他不遠(yuǎn)處停了下來。
“魏大人!
少女軟綿中帶著些許糯軟的聲音在清冷的林間格外入耳。
魏冥頷首,“沙小姐!
瞧見沙慧娘出現(xiàn)在梅林里,魏冥原本是打算避開的,只是轉(zhuǎn)念一想,回頭母親問起,怕又是一陣哭天喊地埋怨他不孝。
還不如直接與沙慧娘說清楚,讓母親絕了這個(gè)念頭。
所以,他故意踩了根枯枝,吸引了那個(gè)有些蔫頭耷腦的小姑娘。
兩人的年紀(jì)相隔差不多十歲,對他而言,沙慧娘可不就是個(gè)小姑娘么。
“魏大人,好,好巧!
小姑娘緊張得說話都有些磕巴起來,抬眸快速瞄了他一眼,又趕緊避開,臉頰鼻頭有些紅撲撲的,不知是凍的,還是羞的。
魏冥淡定掃了她一眼,“是挺巧的,沙小姐來上香?”
“是,我和嫂子過來上香,嫂子想找圓鏡師太算一算卦象,圓鏡師太有客,所以,我,我出來看看臘梅。”
沙慧娘急匆匆解釋。
卻不知她欲蓋彌彰的模樣有多明顯,膽小內(nèi)向還不會撒謊,左都御史家的這位千金養(yǎng)得還真單純。
魏冥扯了扯嘴角,瞧著她圍白色貂毛下粉嫩嬌小的臉,他放冷聲音道:
“沙小姐不必解釋,沙小姐的行程與魏冥無關(guān),就算遇上,也只是陌路人而已!
那張?jiān)痉蹞鋼涞那文樕,血色一點(diǎn)一點(diǎn)褪去,甚至連抹著口脂的紅唇也變得淺淡起來,睜大的眼眸里瞬間暈開了水色。
豆大的淚珠悄無聲息地從她粉頰上滑落,直直滴落在青石小道上。
魏冥:“……”
他說話的語氣是不是有些過分了?還是眼前的小姑娘太過嬌弱了?
晶瑩的淚珠滑落那一瞬間,魏冥向來冷硬的心腸居然有一絲心軟的跡象。
對面站著的沙慧娘在眼淚掉落時(shí),就手忙腳亂地忙著拭去臉頰的淚痕。
她自己都沒想到,在聽完魏冥這句話時(shí),眼淚會沒有征兆地落下。
她知道,他話里的意思,是在委婉的拒絕她。
那一瞬間,心抽疼了一下。
眼淚就這么不期然地掉下來了,沙慧娘剛把淚痕抹去,淚珠又再次從眼眶中滑落。
沙慧娘只覺難堪又羞愧,她真不是故意要哭的,她不想讓他看到這么軟弱的一面,只是,也不知道眼淚為什么會停不下來。
她不是已經(jīng)習(xí)慣被拒絕了么?為何還會如此傷心?
“……魏、魏大人……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帶著哭腔的聲音軟糯柔弱,魏冥站在原地看著她把自己的臉擦得泛紅,一時(shí)不知該說些什么。
眼淚模糊了雙眼,沙慧娘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無聲的回應(yīng),讓她感到羞恥。
沙慧娘感覺自己再也沒臉出現(xiàn)在他面前,于是淚眼迷蒙地轉(zhuǎn)身跑了。
沒跑幾步,后面響起一聲,“小心!”
沙慧娘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一腳踏空,整個(gè)人就飛撲了出去,徑直跌了個(gè)狗吃屎。
這還不算,跌落的地方有點(diǎn)傾斜,讓她的腦袋貼著土層滑落,直至撞到一棵梅樹才停下。
不小的沖撞力,讓沙慧娘差點(diǎn)沒被撞暈過去。
事情發(fā)生得太快,魏冥離她又有些距離,一時(shí)竟沒拉住她。
看到她摔得如此狼狽,魏冥心里生出幾分愧疚,他說話應(yīng)該更婉轉(zhuǎn)些才對。
魏冥三兩步跑了去過去,把她扶起。
帶著殘雪的土地本就有些泥濘,沙慧娘這一跤摔得非常狠,腦袋撞到樹干上,扶起她后還是有些暈暈乎乎的,身上的衣裙也是一片狼藉。
腦袋擦著泥地蹭了一地,臉上有淚、有泥、有草,左額頭上還隱隱泛出血跡,那模樣說多狼狽就多狼狽。
魏冥瞧著她額上有血跡,心里驚了一下,從懷里掏出手帕幫她擦了擦額頭。
“嘶,好疼!
沙慧娘是被疼得回過神的。
這一回神,不得了了,她立即想起了剛才這驚天動地的一摔。
“啊——”
她竟然在魏大人面前出了這么大的洋相,嗚嗚,沒臉活著了。
她怎么這么蠢?怎么這么倒霉?怎么能走路都要摔跤?還把自己摔得頭破血流的?
沙慧娘一把掀起自己的斗篷,把腦袋埋了進(jìn)去,低聲躲在斗篷里嗚嗚哭泣。
“……”
瞧著鴕鳥心態(tài)的小姑娘,魏冥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咳,沙小姐,你額頭出血了,最好先找大夫看一下!
“嗚嗚~不用你管,你先走吧,我一會兒自己會走!
沙慧娘躲在斗篷里悶聲抽泣,事已如此,她也破罐子破摔,想讓他先離開再說,自己這么狼狽,不能再讓他看笑話了。
魏冥自然不能放著她不管,這是梅林深處,離禪院那邊有一定距離,她一個(gè)受了傷的小姑娘,膽小又要面子,還不一定折騰出什么事情來呢。
“沙小姐,我先扶你起來吧。”
他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肘,沙慧娘卻是少有的固執(zhí)起來,捂著腦袋就是不動。
魏冥盯著縮成一個(gè)陀螺狀的沙慧娘,眉目緊蹙。
沙慧娘抽噎著緊縮在斗篷里,打算與他抗?fàn)幍降,她剛剛偷偷摸了摸額頭,一碰就疼得厲害,沙慧娘覺著,自己有可能要?dú)萘恕?br>有那么一瞬間,沙慧娘心頭有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毀容了,她是不是就有了不成親的理由?
她胡思亂想著,好一會兒,外面似乎什么動靜都沒有了。
難道他走了?
沙慧娘偷偷掀起了斗篷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