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散場,聞銘的身份自然在眾人寒暄與目送中先行離開。
姜昭昭領(lǐng)著兩個公關(guān),把其他老板一個個交給司機(jī)或者叫了車。最后,她體貼給兩位姑娘也送上路邊的出租,揮揮手:“到家發(fā)個信息!
一場無聊又煎熬的宴請,終于只剩她一個。
津港的風(fēng)銳利又穿透,撲面而來一陣,酒醒了大半。
她住的偏遠(yuǎn),這個時間點,應(yīng)該還有輕軌。
一身曲線隱于衣衫之下,夜色中,姜昭昭的背影瘦削伶仃。
從那一年變故之后,獨處時,她沒有一刻不是苦澀。
她走到人行道的路口,信號燈正由紅轉(zhuǎn)黃。一輛沉穩(wěn)的黑色的轎車停在她左側(cè)。
綠燈亮,姜昭昭踏出步伐之前,轎車往右前方貼近她。
她這才注意到,是輝騰。
后車窗落下來,是聞銘。
幾年過去了,他臉上已經(jīng)不見年少時青澀,取而代之是成熟男人萬事皆掌控于掌心的松弛感。
聞銘語氣淡淡:“上車。”
姜昭昭提了一口氣,彎下腰,又是那副又甜又柔的笑容:“謝謝聞總,前面就是輕軌站了!
車?yán)锏哪腥瞬淮鹪,下頜收得繃緊。
綠燈過了一輪。
后面有車排起隊來,車?yán)软懗梢黄,有人從車?nèi)探出頭來:“美女,搞什么?要吵架回家吵去。”
姜昭昭低著頭,催促:“聞總,我自己可以回去。”
又是聞總。
“美女,不行上我車吧?”一輛敞篷跑車停在輝騰旁邊,里面的男生吹響一聲口哨。
聞銘終于坐不住,下車?yán)囬T:“上車!
她攥了攥手,鉆進(jìn)車廂時,玉指撩了一把長發(fā),露出耳后一片玉白肌膚。
“知道自己招人,還在街上溜達(dá)!彼谂赃叄幌滩坏酉乱痪。
姜昭昭只想保持距離,不想和他牽扯,握緊手忍耐。
半晌,還是沒忍住回:“所以是我的錯?男人們講葷段子、敬酒、輕佻地搭訕都是我的錯?”
“我是應(yīng)該閉門不出?還是直接死了干脆?”
“你看不慣,明天就可以辭退我!
不過隨口一句,招了她這么一大籮筐。
聞銘咽了口水,試圖辯解:“我不是這個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高貴的男性?”
行吧,他閉嘴。
一直駛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到了她住的那個破小區(qū)‘西華里’。
姜昭昭一言不發(fā),下車。
只見輝騰明明已經(jīng)開出去十幾米,又直直地倒回來。
聞銘說:“換個地方住!
他只得到一個白眼,和一串硬倔倔的腳步。
姜昭昭今天早些時候就明白了,他把她留在身邊,就是要羞辱她。
她曾經(jīng)也住植被茂密,泳池碧藍(lán)的別墅洋房,那不過是她人生中一場鏡花水月罷了。
煙粉色的發(fā)箍把額前碎發(fā)都打理整齊壓著往后推,姜昭昭光潔姣好的臉在鏡子前浮現(xiàn)。
這張臉,她本人是十二分滿意的。
卸掉妝,清掉泡沫,承自天然,清麗無邊。
方瀾把她拉進(jìn)一個三人群,里面有兩條新消息:
【到家(OK表情包)】
【到家+1】
姜昭昭點開另一個女孩的頭像,是公司的另一位公關(guān),個性爽利,喝酒局氣的東北姑娘,李爽。
Bright:【辛苦,早點休息。】
她很累,困到靈魂出竅,躺下,床單被罩上全是聞銘留下的氣味。
這一刻,她眼角酸澀。一滴清淚順著外眼角,沒入發(fā)間頭皮。
姜昭昭眼前瘦高的少年,雙眼灼熱真摯,擲地有聲:“昭昭姐,我們一輩子不分開!
說完他抿緊薄唇。
此后悠悠歲月,她只聽到諾言碎掉的聲音。
多年蟄伏,生活容不得姜昭昭有任何棱角。即便在僅她一人的出租屋里,她也只允許自己掉這十秒鐘的眼淚。
姜昭昭翻身下床,仰著頭迅速擦了一下淚珠,找出一套新的四件套來。
這一晚,她的夢很亂。
聞銘出現(xiàn)的太突然。
她想逃,可背著重重的債務(wù),只能窩窩囊囊安身立命。
第二天,一雙水波粼粼的眼眸泛著淡淡紅血絲,眼眶之下遮過一層粉底后的淡青色。
姜昭昭算好了公共交通的時間出門,出了一樓大廳,輝騰陰魂不散停在那兒。
她嘆了口氣,聞銘已經(jīng)推門下車。
在后排坐定時,姜昭昭明確感覺到副駕駛苗書綺甩過來的眼刀。
小姑娘怨氣很大,連基本的打招呼禮節(jié)都忘了。
姜昭昭暗暗嘆氣,聞銘這樣冷血的人,也有為佳人昏頭的疏忽。秘書這樣八面玲瓏的崗位,放了這樣一位心肝寶貝。
她開口:“苗秘書,我們換下位置?坐后排我有些暈車!
小姑娘驚喜回頭,對上聞銘擰著的眉頭。
“開車。”他聲音冷淡。
“什么時候添得這毛。俊
姜昭昭無語,只能信口胡謅:“晚上睡不好,早上暈車也是正常的!
“為什么睡不好?”
她眼睛都瞪起來,簡直要炸毛,繼續(xù)編:“樓上鄰居有點吵!
總不能說,因為夢里混沌,全都是她站在聞家別墅前,卑微祈求的樣子吧。
“都說了,換個地方住!
姜昭昭側(cè)過頭,突然直視他。
左右躲不過,她倒想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前面坐著的那位,突然嗲嗲出聲:“昭昭姐,你吃早飯了?”
聞銘臉色更差了。
姜昭昭不明所以:“沒有呢,打算路上吃的!
“啊?那怎么辦?我和聞總一起在家吃過了!
一起吃早飯。
語句簡單,信息量卻飽滿。
人家來宣示主權(quán),姜昭昭本就無意摻和,干脆不再說話,挑著眉,一副看戲的神情等聞銘開口。
“綺綺!彼Z氣重,也掩蓋不住字詞間超乎尋常的親昵。
小姑娘回過頭來,撅著嘴巴,眼淚汪汪看著他。
姜昭昭這時候斜著薄薄肩膀,后背往車門上一靠,雙手抱臂,一副松懈看戲的玩味。
笑著道:“可以。”
?!
苗書綺胸脯起伏著,眼刀再次甩過來。
聞銘只看到她明眸皓齒,儀態(tài)萬千。
更有意思了。
她把話補(bǔ)全:“聞總的提議,搬家。我覺得可以!
“不過,住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