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卯時,天便微微亮了起來。
晨光熹微,文國公府的下人陸陸續(xù)續(xù)都起了身。
幾只雀兒落在院子里一株落了葉的冬棗樹上,樹梢微晃,鳥聲鳴啾。
“小姐,可是起了?”
雀姐兒一大早便在門外候著了,問服侍起床洗漱。
聽到門外雀姐兒的聲音,李令月方才悠悠轉(zhuǎn)醒,卻又在瞬間怔住。
不知何時,自己竟又躺回了床上。李令月腦海浮現(xiàn)出昨夜的畫面,自己明明在軟塌上睡了去,怎得醒來卻躺在了床上?
李令月輕輕坐起身,錦被從她的身上慢慢滑落。
屋內(nèi)靜謐無聲,只有那淡淡的熏香氣息還若有若無地飄蕩著。
她輕輕地下了床,腳步不由自主地朝著屏風(fēng)后的軟榻走去。
顧景云已經(jīng)醒了,身著中衣,手里執(zhí)著一本經(jīng)卷正坐在軟塌上全神貫注地看著。
一道朝陽,透過軒窗灑進(jìn)屋內(nèi)。
顧景云沐在晨曦之中,他本就生得的欣長瘦削,蒼白的臉色在晨曦的映照下仿佛弱不勝衣。
李令月站在屏風(fēng)后靜靜地看著,突然想到前世先生曾教過她一些詩詞,其中一句是這樣寫的: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
已至許多年后,李令月仍記得今日的場景。
眼前這個如晨風(fēng)曉月似的男子,即便寒疾纏身,卻仍想著把更加舒適的床鋪?zhàn)尳o她。
李令月的心中涌起一股復(fù)雜的情緒
似是察覺到了李令月的注視,顧景云執(zhí)著經(jīng)卷的手一頓,抬起頭,兩道視線恰好與李令月對上。
瞧見李令月站在自己榻前,顧景云目光微動。
“夫人,醒得竟這般早?昨夜可是睡得還好?”
顧景云的聲音溫涼而低沉,語調(diào)不疾不徐。
李令月眨了下眼睛,微微笑道,“我怎么不知自己何時睡在了床上?”
見李令月定定地望著自己,顧景云只輕輕一笑,“夫人莫要生氣,我只是瞧夫人夜間在軟榻上睡得并不安穩(wěn),所以才將夫人抱到床上!
顧景云合上經(jīng)卷,目光落在李令月身上,眉目清雅雋永。
李令月不知是羞的還是窘的,白皙的臉上泛出淡淡紅暈。
“以后不許再這樣了,夫君當(dāng)好好珍惜自己的身體!
顧景云微微點(diǎn)頭,眼底掠過一絲連自己也未察覺的笑意。
“夫君,不若再休息一會兒,我囑咐廚房做些吃食來!
顧景云點(diǎn)了點(diǎn)頭,“有勞夫人了!
李令月收回目光,轉(zhuǎn)身走到門邊,打開了門。
雀姐兒和春桃進(jìn)了屋,服侍李令月和顧景云洗漱穿衣。
今兒的天氣非常的好,李令月囑咐春桃去院里折了幾支臘梅插在房內(nèi)的花瓶里。
想到昨日五皇子送來的邀貼,李令月心中到底有些不安。經(jīng)過幾番考量,李令月決定支開雀姐兒去會一會這個五皇子。
午后。
一輛馬車在文國公府大門前的階梯處候著。
李令月?lián)Q了身素雅的衣裙,囑咐馬夫朝著上京最繁華的食肆駛?cè)ァ?br>一陣微風(fēng)卷起馬車的帷裳,輕輕揚(yáng)起李令月耳畔處的幾根發(fā)絲兒。冬日的暖陽柔柔灑在她的臉上,仿若遠(yuǎn)山芙蓉,妍華灼灼。
李令月靠在馬車上,微微抿著唇,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出有關(guān)于五皇子的種種傳聞。
坊間傳聞,五皇子蕭鐸生得漂亮至極,又極為喜愛穿紅衣。
聽春桃說起,蕭鐸似乎并不受北豊國主喜愛,不到十五便被送去敵國做質(zhì)子,直到不久前才回到上京。
李令月在心中暗暗思忖,不知道這個五皇子約見自己到底有何用意?
不知不覺,馬車已經(jīng)停在了與蕭鐸約定的食肆門前。
食肆位于天然居附近,周圍商號薈萃,人來人往,好不熱鬧。陽光灑在主街的青石板路上,泛起微微的光亮。
街邊的小販們吆喝著,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
食肆的門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對街的大門敞開著,迎接著來來往往的客人。
李令月站在食肆門口,身子微微頓了頓,微嘆一口氣,然后緩緩走了進(jìn)去。
食肆內(nèi)客人們或輕聲交談,或靜靜品茗,氣氛寧靜而祥和。然而,李令月的心情卻無法平靜,她的目光在人群中迅速環(huán)顧了一圈。
終于,她的視線定格在食肆一角的一抹紅色身影上。蕭鐸背對著李令月站立,那一身如火的紅衣在人群中格外奪目。
李令月深吸一口氣,緩緩走近。
隨著腳步聲漸漸近了,蕭鐸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他的眼神冰冷而深邃,如寒刃一般直射向李令月。
李令月神情一怔,只覺得眼前的男子如山中雪玉,寒氣逼人,一雙染墨的眸子更是如深潭一般。
陽光在他的臉上勾勒出分明的輪廓,那精致的五官如同被上天精心雕琢,美得驚心動魄,卻又帶著一種讓人不敢輕易靠近的危險(xiǎn)。
在目光交匯的那一刻,李令月的腦袋一陣陣作痛,心中突生一種奇怪的感覺。她微微皺眉,總覺得自己仿佛在哪里見過這個五皇子,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李令月靜靜地看著蕭鐸,怔怔入神。
蕭鐸看著李令月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揚(yáng),似笑非笑。
“怎么?世子夫人見到本皇子很驚訝?”
蕭鐸的聲音冰冷刺骨,仿佛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
李令月定了定神,微微欠身行禮。
“臣婦見過五皇子!
蕭鐸微微地瞇起眼睛,打量起李令月。
“世子夫人似乎與往日不大相同。”
他的語氣中帶著輕微的試探。
李令月抬起頭,直視著蕭鐸的眼睛,“不知五皇子今日約我前來,有何要事?”
蕭鐸冷笑了笑,將沏好的一盞茶遞給李令月。
“怎么,世子夫人覺得本皇子是會無緣無故約人的人嗎?”
蕭鐸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危險(xiǎn)的光芒。
李令月抬首看他:“還請五皇子明示!
蕭鐸面無表情,一雙幽深的墨瞳靜靜地看著李令月。
“莫非,世子夫人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嫁進(jìn)的文國公府?”
李令月心中一沉,“臣婦不明白五皇子的意思。”
蕭鐸看著李令月,嘴角微微上揚(yáng),勾起一抹詭譎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