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宋昭的母親是個演員。
從話劇群演，一路走到大熒幕。
只可惜，在她剛剛初露鋒芒的時候，便被宋平章看中，折斷羽翼，強(qiáng)行霸占。
一朵新生的花，還沒來得及完全綻放，便含恨凋落。
最后，她自盡在話劇場狹小的道具箱里。
發(fā)現(xiàn)她尸體的人，便是當(dāng)時年僅四歲的小宋昭。
緊跟著，失去母親的宋昭便被當(dāng)時的宋夫人送到了鄉(xiāng)下，直到十六歲，才重新被接回。
在宋家的幾年間，地下室，是她待過最久的地方。
說錯話做錯事，要被關(guān)進(jìn)來。
考試成績比宋綰好，要被關(guān)進(jìn)來。
收到的情書比宋綰多，仍然要被關(guān)進(jìn)來。
宋昭至今還記得自己被關(guān)得最久的那一次。
是因為她答應(yīng)了傅知珩的求婚。
“我們綰綰的東西，就算她不要，也沒有你的份�！�
因為這個，宋夫人關(guān)了她三天，除了水，沒給她吃任何東西。
如今因為傅知珩，她又一次被關(guān)了進(jìn)來。
宋昭蜷縮在角落，發(fā)絲垂落，披散在她纖瘦的肩頭，安靜得幾乎聽不到呼吸。
她有很嚴(yán)重的幽閉恐懼癥，不敢抬頭，也不敢閉眼。
只要一閉上眼睛，腦子里就是母親凄慘的死狀。
她蜷在狹窄的道具箱里，雙瞳瞪得極大，仿佛在控訴她這一生所遭受的不公。
宋昭抱緊自己，喉嚨好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呼吸越來越急促。
宋綰說得沒錯，宋昭想。
她今天，會死在這里。
宋宅外。
“阿妄�！�
宋綰等在門邊，這么晚了，她臉上的妝容一絲不茍，處處精致。
看著來人，眼睛里光芒極盛。
“這么晚了，你怎么來了？”
周妄沒看她，直直往里面走：
“來拜訪宋伯父。”
宋綰跟著他：“這個點(diǎn)，我爸媽都睡下了�！�
周妄不聽，只大步往里走。
宋綰意識到什么，抿了抿唇。
周妄走進(jìn)去，來來回回掃視一圈，沒看到人。
他臉色不好看，問宋綰：“人呢。”
“什么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宋綰笑著說：“阿妄，我這次回國給你帶了禮物，在我房間里，我現(xiàn)在去拿......”
周妄根本聽不下去，伸手掐住她脖子，用力按在墻上，眼角眉梢都是狠戾。
“別裝傻，宋昭人呢？”
宋綰后背抵著冰涼的墻面，看到面前的周妄已經(jīng)紅了眼。
她呼吸困難，奮力抓住周妄的手，還是堅稱：
“昭、昭昭已經(jīng)回去了，你快放開我，阿妄......”
周妄用力把她甩到一邊，回身，直接踹翻了大廳的桌子。
巨大的噪聲吵醒了樓上的宋平章夫婦。
兩人怒氣沖沖走出來，卻看到站在客廳中央，宛若地獄羅剎的周妄。
宋平章嚇了一跳，磕磕巴巴道：
“周、周少�！�
要知道，周妄的父親可是掌控著偌大的周氏財團(tuán)。
他不過一介中層商人，矮人家不知幾個頭，能不畢恭畢敬嗎？
周妄沒時間跟他廢話，只問：“宋昭呢？”
“這......”
宋平章下意識看向宋綰，卻見宋綰冷著臉，朝他搖了搖頭。
“這......我不知道啊，她傍晚就離開了�！�
宋夫人也連聲附和。
“是啊是啊�！�
她這樣說著，卻還是免不了心虛，下意識看向地下室所在的方向。
就這一眼，讓周妄鎖定了目標(biāo)。
他疾步走過去，從雜物間里找到了狹小的地下室入口。
走進(jìn)去，地下室里漆黑一片，唯有入口處投下絲絲縷縷的光線，卻照不亮方寸之地。
周妄的心慌得厲害，急忙掏出手機(jī)打開手電筒。
就這么簡單的動作，因為手抖，他重復(fù)了好幾遍才做到。
終于，地下室被照亮。
宋昭就在角落，蜷成小小一團(tuán)。
黑發(fā)披散在肩膀，襯著蒼白的一張臉，沒有任何血色，像是已經(jīng)失去生機(jī)的人偶。
離得這么近，他甚至感受不到她的呼吸。
“宋杳杳......”
周妄去摸她的臉，聲線發(fā)顫。
沒有回應(yīng)，周妄將人抱起來。
她輕得好像沒有重量。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體溫，宋昭恢復(fù)了些許意識，側(cè)臉貼著他心口，聲音很輕：
“心跳好快......”
“是你又來救我了嗎？”
周妄蹭蹭她發(fā)頂，落下一個吻：
“別怕，我在�！�
宋昭仿佛又回到了兩年前，山體滑坡的那個晚上，四周黑暗荒蕪。
她也是這樣被人從山洞里抱出來。
那人的體溫和心跳，都與現(xiàn)在好像，好像。
失去意識之前，宋昭用盡最后的力氣，揪住了周妄心口的衣服。
也揪在了周妄心上。
大廳內(nèi)。
宋平章夫婦面面相覷，急得如同在熱鍋上炙烤的螞蟻。
宋綰獨(dú)自站在一邊，陰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過幾分鐘，周妄抱著昏迷的宋昭走出來。
宋綰立刻轉(zhuǎn)換表情迎上去，語氣半是驚訝半是擔(dān)憂。
“天吶！昭昭，怎么會這樣？她不會早就離開了嗎？”
見宋綰如此說，宋平章夫婦對視一眼，也趕忙道：
“是啊是啊�！�
“這丫頭跟我們告了別說要離開，結(jié)果自己偷偷跑到地下室里去，要不是周少發(fā)現(xiàn)，這后果簡直不堪設(shè)想啊�！�
周妄無心跟宋家人周旋，眼下送宋杳杳去醫(yī)院才是正經(jīng)。
他冷冷道：“今天的事，我記下了。”
宋平章身子一抖，險些沒當(dāng)場嚇?biāo)馈?br>
宋綰望著周妄的背影，指甲慢慢掐進(jìn)掌心。
宋昭的事與他何干，他到底為什么要管？！
想到這里，宋綰不甘心地追出去。
誰知，季斯越和傅知珩也在同一時間趕到。
看到周妄，以及被他抱在懷里的宋昭，兩人雙雙愣住。
“阿妄，這是怎么回事？”
季斯越沉聲道。
傅知珩酒已經(jīng)醒了一半，眼中只有周妄懷里抱著的人。
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心里竟十分介意。
他沖上去：“把她給我�！�
周妄低吼：“滾開！”
季斯越和傅知珩都被他此刻的模樣嚇到了，只能讓開路，看著他帶著宋昭離開。
傅知珩還想去追：“昭昭！”
季斯越把他攔住，捏了捏眉心。
“算了�！�
為了一個宋昭，大半夜來來回回跑，他是真沒那個精力。
傅知珩卻憤怒地甩開他的手。
“她是我妻子�。�！”
剛說完，傅知珩看到了追出來的宋綰。
她清楚地聽到了他說的那句話，纖細(xì)的身子立在風(fēng)中，沖他露出一個慘淡的笑。
傅知珩嘴唇動了動，下意識想解釋：
“綰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