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足以挑唆得太后對令妃不滿,莫說同樣生女兒忻嬪的孩子不受優(yōu)待,就是比一比過往那些皇阿哥們,皇帝對延禧宮的態(tài)度,也實在是有些過了。聽忻嬪說魏紅顏誰都見,唯獨不見她,太后冷笑:“你要仔細了,人家該來算一算她大著肚子時,你趁機霸占皇帝的事!
彼時忻嬪沒再多嘴,太后卻自言自語似地說:“倒真想看她生個兒子,看看那些姐姐妹妹們,還能有幾分真心。”
小公主洗三之日,延禧宮分外熱鬧,皇后竟又一次親自來,親手拿了金元寶為小公主添喜。但禮畢后,少不得又拉著如茵熱絡一番,而比起前日的尷尬,如茵和紅顏說好了,就算真的把富察家的孩子與皇后的兒女婚配,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事,她們這邊要先把那件事放下。
皇后如今好好的,諸事都向著紅顏這一邊,內(nèi)宮之事上,幾乎可謂是紅顏的靠山,她也好愉妃舒妃也好,都大有獲益,兒女姻緣且是十幾年后的事,何必為此提心吊膽十幾年,如茵落落大方地應對,稍稍說些富察家的事皇后就會很開心,旁人眼里看著,孤傲冷清的皇后,也已經(jīng)和延禧宮打成了一片。
可是這事兒在皇帝眼里,就不見得有多好,皇后破天荒地屢屢來延禧宮“做客”,當弘歷在洗三之日終于見到紅顏時,沒來得及多說幾句辛苦的話,就問紅顏:“皇后如今與你們,這樣熱絡了?朕以為你們只是比較說得上話而已!
紅顏心里一緊,但安撫自己先別亂,鎮(zhèn)定地問皇帝:“皇上覺得不好嗎?是不是這樣顯得皇后娘娘不夠尊貴,還是要離得遠些才好?”
弘歷搖頭,輕咳了幾聲似在猶豫,忽地聽見外頭傳來小七的哭聲,想到孩子和紅顏的安危,便將那拉氏一族在寧壽宮投毒的事告訴了她,這是他們第一次談起那件案子,皇帝末了嘆一聲:“嘉貴妃的死因,依舊是個謎,傅恒盡其所能也查不出一二線索,倘若再鬧得動靜大些,那拉氏的事就要被牽扯出來,皇后并無不是,若將她的族人都問罪,皇后和十二阿哥他們將來的處境就尷尬了。到時候朕的中宮形同虛設,又要有新的麻煩,指不定會有朝臣諫言要朕廢后,順治爺以后,朕可不能再鬧出這樣的荒唐!
這些事在紅顏而言,并不新鮮,她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富察傅恒知道的事,他的妻子必然會知道,那如茵知道的事,自己又怎么會不知道。但若皇帝把這幾層關系想的太過簡單,也不是什么壞事,對于傅恒來說,他的確不該把朝廷機密隨便對自己的妻子說。
弘歷道:“那拉氏的人,開始為皇后和十二阿哥鋪路了,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歷朝歷代有皇子的妃嬪母家,都會走這條路。富察一族當年,也沒少為他們的女兒謀事。可一下子鬧出那么大的動靜,甚至是對太后下手,這一家子人的心,實在可惡極了。朕近來雨露均沾,把忻嬪推在風口,就是怕他們對付了太后,又來對付你,若是咱們得了兒子,眼下紫禁城外的光景一定大不相同!
之前彼此就有默契,皇帝對忻嬪的寵愛,是做給旁人看的,但紅顏沒想到,他一層一層地計算了這么細的事,而每一件事都是為了自己為了他們的孩子。紅顏內(nèi)心充滿感激,一時說不出一聲謝謝,只是看著皇帝,曖昧的目光互相交纏,漸漸變得熱乎起來,弘歷在她耳畔輕聲道:“朕想極了!
紅顏赧然垂首,含笑不語,弘歷又道:“再過兩個月,朕可要忍一忍。”他將紅顏摟入懷中,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背脊,“你吃了那么多苦,朕怎么舍得傷你。”
那之后的日子,紅顏在延禧宮內(nèi)坐月子,愉妃漸漸將內(nèi)宮的一些事重新分攤給她,隔三差五便有事要商議,紅顏自知之后不能躲懶,小七自有佛兒照顧,而她當初帶著佛兒也一邊料理內(nèi)宮之事,如今為了親閨女諸事不管,反叫人說閑話。便漸漸將撂開手的事?lián)炱饋怼?br>這一日與愉妃商議十月太后千秋,愉妃提起紅顏晉封的事,她見四下無外人,便輕聲道:“昨日我瞧了眼內(nèi)務府的記檔,你懷胎十月里,看著最風光的忻嬪,竟是難得一兩回侍奉皇上,反是穎嬪、白貴人她們最多。你說皇上見天在承乾宮里歇著,這樣的小美人擱在身邊,竟不動心?”
原本協(xié)理六宮之人,有資格翻閱內(nèi)務府的記檔,但她們上有皇后,皇后才是最高權力者,愉妃這樣做顯然有僭越之嫌,不計較就是小事,計較起來就難說了。紅顏便只道:“自有皇上的道理,他的脾氣,姐姐不是不知道!
愉妃嘆道:“那看來就是做給太后看的,忻嬪心里該多憋屈,怪不得平日里瞧著唯唯諾諾總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原來也是有緣故的。太后那兒一心盼著忻嬪能生阿哥,皇上碰都不碰她,她哪兒來的孩子。”
她說完時,卻見紅顏皺眉露出痛苦的模樣,她生小七時都不見這樣子,但愉妃是過來人,知道她是胸前發(fā)脹,安撫道:“忍一忍就過去了,可憐我們的兒女,都不能吃一口親娘的奶水。”
紅顏吃力地笑著:“姐姐那會兒,多久才好的?”
愉妃搖頭說不記得了,指了指紅顏的身體說:“可比從前豐盈多了,這小身板兒瞧著,更妖嬈動人,全天下的好都在你身上了!
“沒正經(jīng)!奔t顏推開愉妃,抬眼見櫻桃進門說太后派忻嬪娘娘送燕窩來,紅顏忙讓請進來,愉妃在邊上坐著看她們說話,一刻工夫后忻嬪才離去,愉妃挑著門簾看忻嬪的背影,回來道,“你看是不是她太瘦了,身上只剩骨頭撐著皮肉,皇上才不喜歡?”
紅顏道:“和咱們不相干,姐姐怎么這么上心?”
愉妃這才把心思露出來,輕聲道:“那日我在寧壽宮,見了她的女兒,小家伙一點兒不像皇上和她自己,你仔細看,和敬和佛兒,還有皇后娘娘的女兒,都有幾分想象,連太后自己都說,小七和皇上剛生出來那會兒很像。閨女大多是像爹的,再挑額娘的好處長,那模樣就俊俏了。怎么她的女兒,一點沒落著好處,長了張從沒見過的模樣!
紅顏看著愉妃,隨口道:“我是不是聽誰說過這樣的話?”
愉妃道:“有啊,嘉貴妃曾抱著忻嬪的女兒,說過這句話!
兩人目光相交,都有心思在里頭,可不知道彼此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半晌愉妃才道:“我好像說了了不得的事,這可怎么好,我怎么會往那上頭去想!
紅顏心里也突突直跳,有許許多多的念頭冒出來,特別是嘉貴妃死前那陣子和忻嬪往來密切,若是相好的,如何能當眾揶揄孩子長得不像爹娘呢,而說了那樣的話,又怎么能成為相好的人。她們往來到底圖什么,可惜什么都還沒展開,嘉貴妃突然就沒了。
愉妃很是糾結(jié),捂著心口轉(zhuǎn)身去,在屋子里踱了幾步,紅顏出言道:“姐姐冷靜些,我們什么都沒說呀!
“是,什么都沒說。”愉妃忙道,“紅顏你是明白人,就當我什么都沒說!
這樣的事,若成了真,愉妃不過是揭開了皇室的丑聞,誰也不會感激她,甚至會覺得她多事。若是假的,鬧一場,皇家依舊會丟臉,而愉妃的罪過就坐實了。那是個馬蜂窩,誰去捅都會被蟄的滿頭包,愉妃剛才一恍惚,竟說出口了。
“真有什么事,也不該我們行俠仗義,最難堪的是皇上!庇溴臍庀⒑芗贝,“到時候,我們要如何自處呢?”
我們?紅顏知道,愉妃把她算一塊兒去了,她們是好姐妹,十來年互相扶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紅顏并不介意自己被愉妃算成一起的,可是這樣的事,以愉妃的資質(zhì),她沒有把握絕不會提,她是多通透明白的人,這么多年但凡不好的事,沒有一件往身上攬的。
紅顏問自己,是她看人的眼光變了,還是愉妃變了,總覺得如今說話,像是隔了幾個人,再沒有從前那么親密了。親密的,也都是無關痛癢的玩笑,一提起正經(jīng)事,就疏遠了。
“姐姐,出了這道門,你就忘了吧!奔t顏莞爾一笑,道,“聽說四福晉有了,眨眼明年皇上又要添皇孫,咱們早些籌備起來,永琪的婚禮也在眼前了!
愉妃總算露出幾分笑容:“我如今也開始緊張了,真的要輪到永琪了,還不知道哪家的孩子會來和永琪相配,不知是那個孩子的福氣,還是我們永琪的福氣!
紅顏笑道:“自然是姐姐的福氣了,將來一定有個貼心的兒媳婦。永琪曾說要把宅子建在四阿哥附近,姐姐這幾日就去挑一挑,咱們悄悄地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