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妃冷笑道:“聽說那穎貴人很會狐媚功夫,比當(dāng)年嘉貴妃還厲害,皇上喜歡得什么似的,都不帶藏著掖著了。也不怪她這么厲害,太后和皇上見富察家的人都客客氣氣,她竟敢公然和如茵過不去。眼下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是從此厭惡了穎貴人呢,還是怪你多管閑事。”
紅顏道:“大不了他撤了我的權(quán),往后我做個閑散人,難道還殺了我不成?”
愉妃嗔怪:“怎么越說越胡鬧了,皇上若是向著你的,豈不是先冤枉了他,你并沒有責(zé)罰穎貴人,連太后都不能挑你的錯!
如茵在一旁默默不語,紅顏見她這模樣,知道她必然是心里愧疚,且不說當(dāng)初的事,如今日這般,她大可以避開些,何必正面遇上呢。有些話紅顏不便在此刻說,當(dāng)著愉妃和舒妃的面,只能道:“你可千萬別愧疚,做錯事的人理直氣壯,倒是受委屈的還要反省自己嗎?你這樣子,我可真要和穎貴人對上了。”
舒妃亦道:“小小一個貴人,我們至于這么在乎嗎!敝噶巳缫鸬,“下回見了,把腰桿挺起來,你是我的妹妹,不比她們體面嗎?也不看看你家傅恒在朝堂什么地位,你是什么品級的誥命!
愉妃對如茵道:“我在皇上身邊那么多年,先帝爺在世時就陪著了,康熙爺那會兒的光景我沒瞧見,可大清這么多后妃娘娘里,你姐姐這樣大家族出來的千金小姐,卻動不動就愛上手打架的,我還是頭一回見著。要是聽說也罷了,還是親眼看見,看我多大的福氣。”
一語把大家逗樂了,這事兒再不值得惦記,飲了雄黃酒吃了端午粽,之后愉妃舒妃各自去歇著,如茵在紅顏屋子里說了半天話,算著時辰也不能久留,日落前就離宮了。
她回到家里時,傅恒正好從兵部衙門歸來,而他原是從圓明園去的兵部,見了妻子便問:“我下午走時,聽說園子里有娘娘被太陽曬中暑了,聽是提到令妃娘娘,你們沒事吧!
二人回臥房換衣裳,如茵一面把事情說了,抬手給傅恒系扣子,瞧見他虎著臉,四目相對,傅恒便說:“你看看,還不知將來又有誰要這樣欺負你,更不知道被怎么添油加醋地傳揚出去,都是因為你的沖動!
如茵垂下腦袋,微微蠕動嘴唇?jīng)]出聲,傅恒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還不服氣么?”
“怎么又提了,說好不再說我的!比缫鹑鲩_了手,轉(zhuǎn)過身去,“事情就這樣了,是她們愛嘴碎,又不是我招惹她們的!
“若沒有那件事,誰來編排你?”傅恒自己系著扣子,可領(lǐng)子下那兩顆盤扣實在太緊,低頭又看不見,他便繞過來讓如茵幫她,說道,“我不給你敲敲警鐘,下回不知道你還會做出什么事,看得出來皇帝這些新人不好對付,回頭你為了令妃娘娘又把自己豁出去,到時候我再著急,還有什么用。”
如茵皺著眉頭鼓著腮幫子,見傅恒笨拙地對付那兩顆,終于忍不住上手來,嘴里念叨著:“笨得連扣子都系不好,還教訓(xùn)人,是不是從今往后我們家里,我都要矮你一截了,誰當(dāng)初信誓旦旦說,在家都聽我的?”
傅恒卻不讓:“你知道就好。”
如茵急了,把他朝后一推,氣得就往門外走,傅恒跟在身后道:“去哪兒?你衣裳還沒穿好!
如茵又跑去扯了外衣胡亂裹上,開了門就要走,傅恒一把攔住她的腰肢,笑道:“近來脾氣可大,說也說不得了?”
“就是不許你說我,可你現(xiàn)在抓著把柄就不放了,還學(xué)得流里流氣,你都不是從前的富察傅恒了。”如茵掙扎著要走,可她哪兒逃得出傅恒的手掌心,急了道,“家里宅子那么大,到處都空著,你既然不喜歡我了,就去找別的來。像穎貴人那樣嘴巴厲害的,我看見她給她請安叫姐姐!
傅恒正經(jīng)臉色道:“你心里委屈了,她們那樣說你,你怎么會真的不在乎呢,是不是?”
如茵一愣,見傅恒眼睛里滿滿都是自己,立時便心軟,貼上傅恒的胸膛嗚咽了兩聲:“我怎么知道過去那么久了,還會有人提起來,是她們不好……”
傅恒摟著她笑道:“還不知道要提多久,豈是你的笑話,都快成了富察家的短處了,你以為這么容易就叫人忘記了?”
“對不起!
“對我說對不起有什么用,我不委屈,委屈的是你。”傅恒溫柔地哄著妻子,指了指自己的扣子讓她幫忙,如茵幾下就給他扣好了,傅恒卻像變戲法似的,往她手碗里滑了一串碧璽石配銀珠的手串,說道,“用你的生辰八字測算配的石頭和銀子,你若喜歡就時常帶著,保平安的!
如茵有些驚喜,摸著那手串說:“你幾時有這樣的心思了,你不是不信那些?”
傅恒笑而不語,看到妻子滿面歡喜,他就安心了。其實信不信神佛另說,而是他經(jīng)常聽如茵念叨令妃手腕上那串青金石,說是皇帝與紅顏的定情之物,而他們倆見面就是夫妻,一切水到渠成,那些風(fēng)花雪月的事都不曾有過,傅恒心想妻子或許對那樣的經(jīng)歷有所向往,但如今時間不能倒回去,他能做的,就是滿足她一些小小的心思。
而如茵果真歡喜得什么似的,手串是珍珠瑪瑙還是翠玉黃金都不重要,重要的事丈夫的心意,方才還傲氣滿滿誓不低頭的人,這會兒立時化作溫柔小嬌妻,黏著傅恒說:“我都聽你的,反正本來個頭就比你矮,矮一截就矮一截吧!
傅恒哭笑不得,唯有正經(jīng)道:“千萬不可以再有那樣的事,有什么事你和我商量,就像純貴妃的事,你和我有商量,才能幫上娘娘不是?”
可如茵這會兒被蜜泡著,飄飄然的,根本沒聽丈夫說什么,傅恒最終只是一嘆:“罷了,你高興就好!
圓明園里,黃昏時弘歷從韶景軒往天地一家春來,因遇上五阿哥下學(xué),與他一同在前殿愉妃屋子里坐了坐,之后要傳膳了,才往紅顏這邊來。
紅顏正哄佛兒吃飯,見他來不免道:“既然在愉妃姐姐那里,怎么又過來吃飯,弄得手忙腳亂的!
弘歷笑道:“永琪今天去騎馬累了,朕在那里他有些拘謹(jǐn),該讓他歇歇才好。”
聽說是為了永琪,紅顏就不計較了,讓皇帝來給小閨女喂飯,自己帶了人準(zhǔn)備膳食,皇帝與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問中午和舒妃她們小聚是否盡興,紅顏站在一旁問:“皇上是真的想問臣妾是否盡興?”
弘歷笑道:“不然呢?”
“還以為,皇上來問臣妾,如何把那些常在答應(yīng)們曬得黑黝黝的。”紅顏很直白地說,“臣妾等了您半天了,皇上要問罪,先把佛兒抱走!
弘歷瞪她一眼,小心翼翼給女兒送進一口飯,一面說:“佛兒,你額娘現(xiàn)在越發(fā)厲害了!
“厲害!”佛兒學(xué)著父親的話,高高揚起了手,逗得弘歷大樂,紅顏卻道,“好好吃飯,皇上別逗她,回頭嗆著了!
弘歷朝女兒比了個噓聲說:“額娘生氣了,咱們趕緊把飯都吃了!
難得能見帝王這般模樣,在女兒面前再不是什么君王,而紅顏聽皇帝這口氣,就知道穎貴人的事不算事,不等彼此說下去,就到外頭去了。
等他們再坐下用膳,弘歷才道:“是否要管教她們,你們說了算便是,對朕而言,不過是多了幾個解悶的人罷了,朕連捧的心思都沒有,你不必放在心上!
“臣妾不會故意和她們過不去,是她們做得太過,皇上雖無捧的心思,可她們卻先膨脹了。”紅顏很正經(jīng)地與皇帝說著,“屢次三番對愉妃姐姐不敬,今日又羞辱如茵,真得罪了富察家的人,豈不是給皇上添麻煩?”
弘歷連連點頭:“朕是懶得管,你樂意管還是朕的福氣,怎么都成,不用在乎朕怎么想。”
紅顏猜想,對皇帝來說,就是有了新鮮的小美人,一時盡興,未必留情,不過她也要有分寸,但凡她們不惹上門來,她也不愿理會。
而皇帝真是完全不在乎似的,這件事幾句話便過去,反是提起紅顏的母親過生辰,說已經(jīng)讓吳總管把賀禮送出去,紅顏謝過他的好意,皇帝又道:“你阿瑪辭了官職,朕如今就不便再給他什么,等過個三年五載再說,總不能你家的人都無官無爵。”
“皇上做主便是,臣妾不在乎的!奔t顏道。
“你不能不在乎!焙霘v說,“將來還要許你尊位,家里怎好一清二白的!
然而這對紅顏并不是什么誘惑,唯有順著皇帝的意思,聊著聊著話題就扯遠了,弘歷忽然道:“何太醫(yī)若是將來告訴你什么,你心里有疑惑的話,記得來問朕,別自己瞎琢磨。”
紅顏不明白:“何太醫(yī)要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