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紅顏說這話,傅恒不禁皺了眉頭,莫說為紅顏領(lǐng)路,就算做她的踏腳石也心甘情愿,但紅顏絕不會貿(mào)然讓自己為她領(lǐng)路,畢竟男女有別,畢竟傅恒是外臣,妃嬪與其他男子多說一句話都是是非。
“我從那邊過來,沒見什么人,大人也不必巡視過去!奔t顏意有所指,卻不知傅恒能不能明白。
“是,但臣還有其他事要去交代,且派手下為娘娘領(lǐng)路,請娘娘恕罪!备岛愎淼溃^而指揮跟在身邊的侍衛(wèi)全部護送令嬪,七八個人掌著燈籠在前頭領(lǐng)路,傅恒則退到一旁道:“夜路不好走,請娘娘多多小心!
紅顏見傅恒不會再往嫻貴妃所在的地方巡查過去,暗暗松口氣,點頭致意后,便走上那被侍衛(wèi)們照得透亮的前路。而傅恒獨自一人默默等在路邊,紅顏走遠(yuǎn)后,他便悄然往紅顏來的路上去,紅顏如此謹(jǐn)慎小心,必然是遇見什么,而非沒見什么人,不管是什么事,傅恒覺得自己有必要為紅顏多留一個心眼。
可是傅恒尋來,卻見嫻貴妃和宮人在路上,嫻貴妃像是病了又像是遭人襲擊一般,綿軟地被宮人左右架著,幾乎無法自行行走,到后來還是被隨行太監(jiān)背了起來,匆匆往九州清晏去。
傅恒原見嫻貴妃如此,想上前幫忙,但一想到紅顏方才的謹(jǐn)慎,顯然有什么不方便之處,還是隱匿在了黑暗里,再之后與將紅顏送去長春仙館的手下匯合,仿若無事地繼續(xù)巡視各處。
長春仙館里,皇后饒有興趣地聽著紅顏描述色布騰巴勒珠爾,笑道:“怎么聽你說,像個憨憨的傻小子,要是個老實人,將來可要被和敬欺負(fù)了!
紅顏道:“臣妾瞧著挺好的,皇上不讓臣妾多說,怕臣妾說得不好,夜里皇上會過來,皇上親自告訴您!
皇后頷首:“皇上今早是這樣交代過,他自己也緊張得很,生怕和敬不喜歡!
話音才落,腹中的孩子好一陣拳打腳踢,皇后有些喘不過氣兒了,可臉上的笑卻那么燦爛,對紅顏說:“這孩子這么有勁兒,一定結(jié)實有健康,我也只求他這兩件。”
紅顏端來溫水,問皇后要不要喝,看著皇后的肚子起起伏伏,實在嚇人又有趣,算著日子還有兩個多月,不知是男是女,紅顏心里時時祈禱著皇后能生下小皇子,將來她就不用再為帝后承擔(dān)什么子嗣的責(zé)任,她的孩子可以像佛兒那樣,安安生生養(yǎng)在自己的身邊。
“紅顏,何太醫(yī)的藥你可好好在吃著?”皇后問。
“吃著呢,您讓何太醫(yī)為臣妾配的調(diào)理身子的藥。”紅顏本來挺高興的,皇后一提起吃藥的事,不禁垂下了眼簾,“娘娘放心,臣妾的身子沒事!
“你那么年輕,自然沒事!被屎罄^她的手道,“心病還需心藥醫(yī),你看我就是最好的例子,那時候你跟在我身邊,我過得什么日子你最明白,這幾年心情好,該來的就來了,誰能想到呢。”
紅顏笑道:“這是娘娘的福氣,如今只要娘娘母子平安,將來小阿哥健康長大,臣妾有佛兒在身邊,也心滿意足了。正如您說的,隨遇而安吧,該來的總會來的!
皇后點頭道:“太后一定想不明白,為什么一次次都不能把你壓垮,不正是因為你的心胸寬廣,可在她心里卻……”
“娘娘,咱們說說額駙的事兒吧,怎么又提起那些了,今天可是個好日子!奔t顏說道,“臣妾曾聽太妃娘娘說,元宵節(jié)是康熙爺與德妃娘娘定情的日子,如今咱們公主和額駙相遇,必定也是圓圓滿滿的一生!
皇后喜不自禁:“若是如此,才真正是我最大的福氣!
夜?jié)u深,紅顏沒有再回到西峰秀色,她并不是地位崇高的妃嬪,今日皇后不在、嫻貴妃中途退席,純貴妃便成了最尊貴的一位,自然不需要紅顏這道風(fēng)景礙事,她若不在,其他人才高興;屎髮m里派了許多人將她送回去,紅顏留心著路上的動靜,果然沒再見到嫻貴妃。
元宵宴散去,傅恒送幾位蒙古貴客到城內(nèi)別館住下,安頓好了一切并派人監(jiān)控他們的行蹤后,就要返回家中。途中經(jīng)過富察家大宅,想起明日有件事要在朝會上商議,便停下進門去找二哥商議幾句,下人們說幾位爺都各自回房了,他不驚動其他兄弟,徑直往二哥的院落去。
傅二爺與傅恒一樣,不喜歡鋪張浪費,其他各房院子里無不富麗堂皇仆從如云,二哥這邊卻簡單冷清,特別是他們從鄂爾坤河回來后,用的丫鬟家丁就更少。
門前的人請傅恒進去后,里頭不見半個丫鬟,也不知是被要求退下還是偷懶,他一直走到二哥臥房門前,想敲門請二哥出來說話,忽聽得里頭二嫂哭道:“我求求你,讓皇上派個外差,咱們還是走吧。在京城多待一天我都要瘋了,怎么就有那么多的事,總要進宮去呢。她陰魂不散地纏著我纏著你,是要把我們富察家趕盡殺絕嗎?”
傅恒緊緊蹙眉,轉(zhuǎn)身見周遭一個人都沒有,又繼續(xù)聽了幾句,只聽二哥道:“我和她什么事都沒有,能出什么事呢,你不要疑神疑鬼的。你以為要外差那么容易嗎,你不是說鄂爾坤河太苦,我才想盡辦法回來的?我讓你不要進宮,你又不愿被人說三道四,不進宮不就好了,你說一句身體不好不就好了。我們都是有孫子的人了,還怕什么?”
此時那些不知去了哪兒的丫頭們出現(xiàn)了,三四人提著一大桶熱水,遠(yuǎn)遠(yuǎn)看到傅恒站在門前,便問他怎么不進去。
里面聽到了動靜,二嫂慌慌張張地跑到門前來,看見小叔子站在那兒,而幾個丫鬟才剛剛回來,她臉上充滿了驚恐,什么話也沒說就跑回去了。
傅清這才跟出來,沉著臉問道:“你來了多久?”
傅恒道:“該聽的不該聽的都聽見了幾句,只是我不知道二哥二嫂在吵什么,二哥若覺得不方便說,我這就走了。明天的事,我們到圓明園再說。”
傅清一個人壓抑這件事多年,妻子也越來越神神叨叨,為了嫻貴妃的執(zhí)念弄得他們一家子都不安生,心中有苦無處說,今晚本是喝了幾杯酒的,方才與妻子說話就沒控制住,這會兒見弟弟也聽見了,便道:“派人給弟妹帶句話說你在大宅,你陪二哥再喝幾杯酒可好?”
“是!备岛銢]有拒絕,讓人給還在坐月子的如茵傳句話,就隨二哥走了。
且說如茵在家等著傅恒歸來,卻送來消息說去大宅喝酒了,想著如今傅恒愿意和哥哥們親近也是好事,就沒放在心上。
但丈夫不在身邊的確不踏實,一夜輾轉(zhuǎn)難眠,偶爾聽見小兒子房里傳來的哭聲和乳母拍哄的動靜,迷迷糊糊的,忽然有人推門進來,涼風(fēng)灌進溫暖的屋子里,如茵緊了緊身上的被子問:“傅恒,你回來了?”
外頭亮起一盞燈,果然是傅恒走進來,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如茵挑開帳子看見他,溫柔地說:“去書房趕緊洗洗睡了,我這兒不用你陪,你回家我就踏實了。明兒一早還要上朝不是,喝醉了小心頭疼!
傅恒搖頭:“我在園子里巡視關(guān)防不能飲酒,我身上這酒氣,是在二哥身邊沾染的,他喝醉了!
“二爺明天早朝,怕是去不了了吧。”如茵隨口這么說,就要喚下人來伺候傅恒更衣洗漱,好讓他早些入睡,傅恒卻說他把外頭的人都支開了,拉了如茵的手道,“有些事想和你說,也給你提個醒兒!
“這么晚了……”如茵本想催他先去歇著,可見傅恒神情緊張,便騰出床邊的地方讓他坐下,夫妻倆雙手交疊在一起,如茵的手溫暖了從寒風(fēng)里歸來的人冰冷的雙手,可聽著傅恒一字一句地說,漸漸叫她嚇得心里發(fā)寒。
“我、我也有件事兒瞞著你,只有紅顏姐姐知道!比缫鸩畔肫鹚H眼見二嫂發(fā)瘋似的發(fā)脾氣,把她代替嫻貴妃送出宮的宮花摔在地上,如今想來,果然因為那是嫻貴妃送的東西嗎?
她解釋著,說:“二嫂說是因為二爺在外頭養(yǎng)女人,她氣不過,求我千萬給她面子,誰也不能告訴。當(dāng)時我憋得難受,你又不在家里,就不經(jīng)意地告訴了紅顏姐姐,但之后我們倆誰都沒再提這件事,她也一定保密了。她應(yīng)該不會知道,其實是……”
妃嬪與外臣有私情,是死罪,妃嬪或死或一生拘禁冷宮,外臣可能牽連全族,而他們富察家,卻與皇室緊密相連。
傅恒沉著臉道:“就算是嫻貴妃一廂情愿,就算這些年什么事都沒出,可一旦抖露出去,就是天大的事。多少人盯著我們富察家,虧得這么多年,也沒人察覺。如茵,我告訴你是想你心里有個數(shù),你時常進宮,萬一嫻貴妃糾纏你……”
如茵卻小聲問:“我要告訴紅顏姐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