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反問紅顏:“倘若她不知道,你是打算去告訴她嗎?”
紅顏被問住了,如茵說過,舒嬪就是個嬌小姐,什么都承擔(dān)不起,F(xiàn)在她是皇帝的寵妃,一切順風(fēng)順?biāo),可若知道自己不被允許誕育皇家子嗣,就是一輩子的包袱。儲秀宮里的貴妃誠惶誠恐十幾年,倘若她也是舒嬪這般性子什么都看不穿的話,大概就不是現(xiàn)在這個病怏怏的人了。
“在紫禁城里,善心不值錢,更不值得拿來待別人好,只要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就不會有錯,也不會有人來說你!被屎髮t顏道,“你今日若是貴妃之尊,去關(guān)心舒嬪她會覺得你是好心,可你區(qū)區(qū)一個常在,多說半句話她都覺得你在多管閑事。沒必要浪費(fèi)好心,去用來對待真正值得的人,密太妃很喜歡你不是?幾位祖母都很喜歡你,替皇上盡孝,皇上也會很高興。別的人各自有各自的命,我這個皇后和你這個小常在,也都有各自的命。”
紅顏的神情漸漸鎮(zhèn)定下來,千雅對她說皇后娘娘變了,是往好的地方變;貋硪粋月,紅顏事事看在眼里,果然她所崇敬的皇后,還是那高高在云端之上的人,她依舊什么都看得透,依舊傲然俯視著這宮里的所有人。
“你畢竟是皇上的人了,往后我還會說些與從前你做宮女時不一樣的話!被屎蟮恍,上下打量著紅顏,“雖然已經(jīng)隔了一個月,還是想說,到底把你等回來了。紅顏,往后好好陪在皇上身邊,他心里踏實(shí)滿足了,我看著也舒服!
紅顏只是點(diǎn)頭不說話,皇后喚了千雅為紅顏補(bǔ)一補(bǔ)妝,把昨夜沒睡好的痕跡用脂粉遮蓋起來,一會兒六宮覲見時不至于被人看出來,皇后更站在一旁說:“你自己看幾時合適,找和敬說說話,你們倆若能和好如初,我就沒什么不放心的了!
“是。”紅顏答應(yīng)著,而鏡子里也迅疾晃過一道身影,瞧著似乎是公主,又看得不真切,但她明白皇后既然說出口,公主必然也如此期待著,紅顏怎么算也是長輩了,本就該是她去包容一個孩子。
今日是純妃出月子后第一次到長春宮請安,雖然多一個人少一個人沒什么區(qū)別,可對她自己而言,卻是很重要的事,昨晚的失手會不會惹出風(fēng)波,就看這兩天的動靜。
雖然覲見皇后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可魏紅顏一清早就被皇后叫到跟前,兩人先私下說了會兒話,皇后才見所有人,純妃已聽說昨晚路過延禧宮的是公主,卻不知道延禧宮里發(fā)現(xiàn)那兩個人的是誰。但還會有什么人無緣無故跑進(jìn)延禧宮,必然是魏紅顏身邊的,但今天那美麗的魏常在依舊安安靜靜坐在坐席的尾端,偶爾與身邊幾位常在答應(yīng)說說話,一切都那么平常。
越是尋常,就越是不安,純妃竟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么,單單往舒嬪那里送藥,不牽扯什么人就是白白鬧一場,她何必多此一舉,還不如等著皇帝自己動手,她還落得干凈。偏偏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昨晚她坐在宴席上,分明看到皇帝與魏紅顏眉目傳情,那小常在雖然很守本分,也抵擋不住皇帝熾熱的目光,而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六阿哥,竟不曾被父親多看一眼。
虧得抱琴還有幾分冷靜,勸純妃:“這件事咱們先收手吧,總還會有別的機(jī)會,這次先驚動了皇后娘娘,指不定已經(jīng)開始查了,萬一皇后故意借題發(fā)揮為難您,咱們這兒要有準(zhǔn)備,到時候能把自己撇得干干凈凈!
純妃思量著皇后的為人:“她會故意針對我嗎?”
抱琴道:“難保呢,皇后娘娘高深莫測,這么多年從王府到紫禁城,幾時占過下風(fēng)吃過虧,皇上對皇后娘娘是掏心窩子的好,這您都是看在眼里了。您再想想,萬一皇后娘娘真的要養(yǎng)個皇子放在身邊,眼下咱們六阿哥還是個吃奶的娃娃什么都不懂,皇后若要了去……”
純妃瞪著抱琴看,心里一層層涼下去,她怎么沒想到呢,萬一為了讓皇后抱養(yǎng)皇子,皇帝不惜殺了孩子的親生母親,好讓養(yǎng)子將來一心一意孝順皇后,也不是沒有可能。大阿哥的生母富察氏當(dāng)初死得不明不白,到如今都有人說,是怕她仗著自己的兒子是長子,往后在六宮生事端,皇帝就索性不讓她進(jìn)門了。
皇帝多情風(fēng)流,且對身邊的女人都極好,可再好也抵不過他對皇后的情意,宮里人都知道,皇帝是能為皇后做任何事的。
純妃激動地去抱起了六阿哥,她本心想害舒嬪并牽扯魏紅顏,誰知道自己先把自己嚇著了,那魏紅顏到底是什么命格,一次次都能轉(zhuǎn)好運(yùn),難道是她自不量力以卵擊石嗎?六阿哥似乎被箍得很不舒服,小嬰兒嚎啕大哭,卻不知他的母親正抱著自己喃喃自語:“額娘不能讓你們被搶走!
這件事開始得無聲無息,消失時也沒有任何人察覺,除了櫻桃和公主那晚看到過兩個人影,就沒再驚動任何人,延禧宮里悄悄地徹底打掃檢查了一遍,和公公親自查了查魏常在身邊每個宮女太監(jiān)的底細(xì),即便不是個個兒都好,也沒見哪個鬼鬼祟祟不可靠,一時就沒有對延禧宮里的人做任何調(diào)動,紅顏在不安了幾天后,也終于平靜了。
而那幾日皇帝都在長春宮,紅顏平時就去壽康宮照顧患病的密太妃,她看起來和之前沒什么兩樣,皇帝固然已經(jīng)知道什么,見她不在意自己也就不追究不愿讓紅顏緊張。而得知舒嬪有身孕后,弘歷一直在考慮是不是要讓她生下來,皇后說為了舒嬪的身體考慮,正月里一定要做出決定。
弘歷本意并非針對舒嬪,而是不愿納蘭氏的人再誕育皇嗣,并讓那個家族以此和皇室牽絆著,如今朝廷任何家族都不能越過皇后的娘家富察氏,是皇帝自己的心愿。但他不會虧待舒嬪,只是不愿和舒嬪有子嗣,但這一次的事牽扯到了紅顏,皇后更是對她對自己都直言不諱那些禁忌,弘歷卻心軟了,總覺得若是舒嬪失去了這個孩子,紅顏會覺得他是心狠手辣的人。
正月之前,弘歷與皇后有了商議,決定讓舒嬪生下這個孩子,自然另有別的人若想要動手,也不是那么容易。那朱太醫(yī)是忠是奸,又豈是純妃能辨得清,愉嬪能順利生下五阿哥,十個月里也不是沒有人虎視眈眈,因有皇帝暗下派人守護(hù)著,誰的手也伸不進(jìn)景陽宮。
皇帝在紅顏身上吃了一次虧,從紅顏被迫離開紫禁城那天起,除非他也默認(rèn)的事之外,絕不能再有相同的事發(fā)生,而延禧宮那晚的疏忽,又讓他敲響了警鐘。
舒嬪在正月末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幾乎要橫著走去寧壽宮向太后報喜,太后為了讓她生,就差將餐飯都換成坐胎藥,舒嬪一度差點(diǎn)被太后逼瘋。如今得償所愿,她終于可以揚(yáng)眉吐氣,就是家里人來探望她,也不會總念叨孩子兩個字,生下這一個她就能一世無憂,果然是如茵說的那樣,她的堂姐其實(shí)很簡單。
如茵進(jìn)宮賀喜,平常心地看著堂姐炫耀她的得意,等得堂姐心滿意足放她走,才轉(zhuǎn)來延禧宮和紅顏說說話?扇缫鹩X得紅顏似乎有心事,以為是她希望自己也能為心愛的人生下孩子,如茵勸著:“姐姐才回宮多久,還早著呢,不要胡思亂想!
紅顏也只是笑笑:“我沒想什么,大概是照顧密太妃,想起了壽祺太妃那會兒,心里不自在。”
這自然是敷衍的話,紅顏心里想的事,舒嬪是被允許知道,還是她自己知道的,現(xiàn)在并不代表她就能生,紅顏是覺得舒嬪無辜她腹中的孩子也無辜,可是牽扯了朝政,對帝王來說,任何人都不是無辜的。大道理和冷酷的現(xiàn)實(shí),早在瀛臺紅顏就聽得多了,皇后說的話并沒有讓她震撼得緩不過神,她只是單純地可憐那個未出世的孩子。
而她的隱憂很快就成了現(xiàn)實(shí),舒嬪因不被允許誕育子嗣,不僅太后給她的坐胎藥被皇帝換成了沒有用處的普通補(bǔ)藥外,還從她入宮承恩的第二天起,就開始不知不覺地服食避孕之物。但如抱琴對純妃解釋的那樣,難免會有疏漏,且魏常在入宮前舒嬪幾乎也是獨(dú)寵,皇帝以為萬無一失,但還是有了。
可舒嬪的身子已不適合有孕,這一胎等不及誰對她動手,自己就沒能保住,頭幾個月是物競天擇的時候,孩子自己不愿留下,說走就走。
一樁喜事,高興沒過幾天,就變成了悲劇,舒嬪走去寧壽宮時春光燦爛的身影還在宮女太監(jiān)之中傳說,鐘粹宮里已一片黯淡,太后的噓寒問暖迅速消失,讓舒嬪覺得對于寧壽宮而言,沒有了皇嗣的妃嬪,不值得疼惜。
宮里這樣的事常有,連皇后失去那么大的二阿哥都可以被淡化,何況沒見過天日的孩子,對于太后,對于皇帝與皇后都不過是一聲嘆息的事,可紅顏卻因為知道那所謂的不能生的道理,而以為是皇帝下的手。
這一晚皇帝翻了延禧宮的牌子,早早在日落前就來了,紅顏一直都好好的,直到夜里肌膚相親,弘歷摟上她的腰時,才發(fā)現(xiàn)一貫柔軟的小人兒,今夜卻緊張得渾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