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春宮,蘇荷打了簾進(jìn)來。
“娘娘,人都走了,奴婢在外面聽著,皇上發(fā)了很大的脾氣呢”
胡嬋兒慢悠悠的喝著茶,眼皮都沒抬一下,冷笑道:
“男人這時(shí)候被打斷,原本就是要命的事,更何況又是在御書房被撞見,皇上不惱才怪”
說罷,抬頭看向蘇荷,“皇后的反應(yīng)如何?”
蘇荷斂眉想了想,少許才道:“從里面出來的時(shí)候,魏貴人是暈在雪雁懷里的,珍妃和蘭妃的臉色都不好看,皇后娘娘......臉色還算正常,倒是很嚴(yán)厲的囑咐她們不許亂說”
胡嬋兒譏誚道:“這時(shí)候還能冷靜,皇后對皇上果然沒什么感情”
蘇荷把御書房的事說了一遍,胡嬋兒聽完,沉思少許,忽而攸的抬頭,驚愕道:
“你是說,魏貴人自己帶著皇后進(jìn)去的?”
蘇荷頷首道:“是,魏貴人去長寧宮找了皇后,直接把皇后帶去了御書房,奴婢也納悶?zāi),明明娘娘是讓她想辦法把皇后引過去,然后撇清自己的”
胡嬋兒蹙眉,低低罵了句蠢貨。
“哼,可惜了,早知魏貴人這樣蠢,本宮應(yīng)該直接讓她把皇后從城樓上推下去!”
蘇荷見她跟前的茶盞里沒水了,忙走過去為她滿上茶水,好奇道:
“娘娘怎么知道,魏貴人一定會去找皇后娘娘?”
胡嬋兒端起茶盞淺抿了一口,微微一笑道:“魏貴人是皇上身邊的老人,跟了皇上這么多年,卻還只是一個(gè)小小的貴人,為什么?”
蘇荷想了想,道:“娘娘說過,魏貴人是太后的人,皇上其實(shí)早就知道了,所以不會跟她多親近”
胡嬋兒冷然道:“是啊,就因?yàn)檫@一點(diǎn),皇上給予她的只有虛情假意,她自己也知道,可是她沒有選擇,這宮里的女人,哪個(gè)不想得到皇上的寵愛”
她語氣中帶著幾分惆悵,譬如她,她心屬晉王,可如今卻成了皇上的妃子。
她心中念著晉王,可這幾日聽說皇上是如何如何寵愛慧妃,她心里也非常不是滋味。
爹爹和太后總是明里暗里逼著她爭寵,可皇上知道她過去的事,來都不來延春宮,更不肯寵幸她。
如此下去可不行,所以,她斟酌了所有可能后,決定去御書房找皇上談?wù)劊S能找出一線生機(jī)。
結(jié)果剛走到御書房門口,就被高成攔住了,離開時(shí),她耳尖的聽到里面有女人的呻吟聲,原本還不確定,后來看到高成尷尬且異樣的臉色,便猜到里面發(fā)生了什么。
聽說里面是慧妃,她便去找了魏貴人,她知道魏貴人是太后的人,她也知道,像魏貴人這種人,是不甘如此寂寥一生的。
所以,她幫她分析了她的處境,讓她意外的是,她以為自己要費(fèi)很多口舌,結(jié)果才說了幾句,魏貴人竟然被說動了。
直到此刻,她也沒完全看懂魏貴人,不過,魏貴人答應(yīng)合作,她的目的就達(dá)成了。
她告訴魏貴人,皇后的胎還沒坐穩(wěn),若是把皇后引到御書房,撞破皇上和慧妃的云雨,皇后受了刺激小產(chǎn)也是極有可能的,且,慧妃丟了顏面,也會恨上皇后,一舉兩得。
她答應(yīng)魏貴人,只要皇后去了御書房,她就可以幫她上位,只是,她的意思是讓魏貴人想辦法把皇后引過去就行,沒讓她自己去,竟沒想到魏貴人這樣蠢,直接暴露了自己。
所幸魏貴人是太后的人,她相信魏貴人不敢出賣她,就算出賣,她也不會認(rèn)!
蘇荷見她又陷入沉思,面上帶著明顯的憂色,忍不住道:
“娘娘,奴婢方才瞧見了那慧妃,真真是人間尤物,難怪皇上會沉迷于此,完全不顧場合”
胡嬋兒揚(yáng)起唇角,眉宇處隱有一絲艷羨和嫉妒。
“第一美人自然是天姿國色,哼,倒是會投胎,有梁國這么大的靠山,又生的這樣勾魂攝魄,真真是讓人羨慕啊”
蘇荷輕聲勸道:“奴婢這樣說,是想提醒娘娘,娘娘既然已經(jīng)進(jìn)了宮,也該為自己想想了”
末了,又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奴婢忘了告訴娘娘,相爺今日又著人來催了,讓娘娘盡快想辦法對皇后的孩子動手,同時(shí)盡快懷上皇嗣”
胡嬋兒聞言,豁然打翻了手里的茶水,緊緊攥著拳頭,面色微微猙獰。
“想辦法!想辦法!他就知道讓本宮想辦法,他自己怎么不動手,本宮淪落到今日,全是他害的,懷上皇嗣?怎么懷?皇上連碰都不碰本宮,本宮如何生孩子!”
蘇荷嚇得慌忙跪在地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不敢說話,胡嬋兒抱著腦袋無力道:
“若早知道會進(jìn)宮,本宮當(dāng)日就不該幫胡媚兒那蠢貨設(shè)那個(gè)催情香的局,更不該去找皇上談判,偏偏不該說的話都說了”
她臉上的陰郁愈來愈深。
“結(jié)果,非但沒嫁入晉王府,反而入了后宮,皇上知道本宮對晉王的那些心思,也知道當(dāng)年本宮與先太子的事,在皇上眼里,本宮只是一個(gè)推不掉的東西而已”
蘇荷磕磕巴巴道:“娘娘,相爺今日帶話說,若是皇上介意當(dāng)年的事,娘娘便使些手段懷上孩子,只要娘娘生下皇子,后面的事交由他便可”
胡嬋兒的臉色發(fā)青,死死咬著唇瓣,硬是把滿心憤怒壓了下去,深呼了兩口氣道:
“他倒是有心思想這些,朝雨弟弟的事情如何了,霍開找到了嗎?”
蘇荷被她眸中的戾氣嚇到,怯怯的搖搖頭,“沒......沒有,相爺說還在找”
胡嬋兒恨聲道:“連個(gè)人都找不到,還敢對本宮如此苛刻,你讓人告訴他,若是他能把朝雨的弟弟找到,莫說一個(gè)孩子,本宮可以把皇后的人頭都送給他!”
蘇荷忙點(diǎn)頭應(yīng)下,“是”
胡嬋兒揮揮手讓她起來,煩躁的捏了捏眉心,蘇荷忙重新給她拿了茶盞添滿茶水,等她消了些氣,才敢謹(jǐn)慎又小心的試探道:
“娘娘找孫尚宮的弟弟是為了威脅孫尚宮,可娘娘怎么確定,孫尚宮知道皇后的秘密?”
胡嬋兒笑的森冷且?guī)е抟狻?br>“本宮對晉王表露心思,晉王卻幾次三番羞辱本宮,還有皇后,對皇上雖然畢恭畢敬,但太過冷靜了”
“無論是之前胡媚兒,還是如今的慧妃,她都太冷靜了,本宮總覺得,皇后和晉王之間一定有什么”
她讓人調(diào)查過朝雨,朝雨之前是晉王母妃身邊的宮女,如今又成了皇后的人,哼,就算皇后和晉王之間挖不出什么驚天的秘密,她也能用朝雨對付皇后!
胡嬋兒朝后挪挪身子歪在椅子上,一臉寒意,“本宮得不到的人,誰也別想得到!”
蘇荷渾身抖了抖,不敢再說話。
長寧宮,容青煙沐浴后,便半躺在榻上同姜裳和蒙靈閑聊。
蒙靈道:“娘娘,那魏貴人肯定是故意的,她明明知道皇上在御書房和慧妃歡好,竟還特意拉了娘娘過去,分明就是居心叵測”
容青煙把玩著手里的玉佩,沉默不語,姜裳沉吟少許,蹙眉道:
“魏貴人此舉,無非有兩個(gè)目的,第一,主子前三個(gè)月胎不穩(wěn),受不得刺激,若主子看見御書房一幕受了刺激,有可能傷及孩子”
“第二,她早不暈晚不暈,偏偏進(jìn)了殿暈了,雪雁又特意喊了皇后娘娘,應(yīng)該是在提醒里面的慧妃,是皇后娘娘帶著人來了,慧妃若是覺得難堪,會惱了主子,皇上也會不高興”
說罷,又狐疑道:“可如此一來,若主子真出事了,皇上定會遷怒于她,她這又是何必呢?不怕死嗎?”
正說著,小福子的聲音從簾子外傳來,“娘娘,皇上朝這邊來了”
容青煙一愣,她還以為今晚簫明煜會去映月宮,右手撫上小腹,瞇著眸子笑道:
“想知道魏貴人在搞什么鬼,機(jī)會來了”
姜裳和蒙靈面面相覷不知何意,容青煙只朝小福子的方向看去,道:
“皇上還有多久能到?若是范云從太醫(yī)院趕過來,來得及嗎?”
小福子何等乖覺,一聽這話立刻明白了,忙道:“娘娘放心,皇上來之前,奴才一定把范太醫(yī)帶過來”
說完,小福子悄然退去,容青煙扶著姜裳的手站起來,走到床榻直接臥下,蒙靈半蹲在床前,好奇道:
“娘娘,您這是做什么?”
容青煙伸手摸摸她的腦袋,笑道:“演出戲”
僅半盞茶的功夫,小福子就帶著范云過來了,兩人皆是滿頭大汗,想來是用足了力氣跑過來。
姜裳出去跟他囑咐幾句,才剛說完,外面就傳來高成尖銳的嗓音。
“皇上駕到——”
很快,簫明煜便帶著高成進(jìn)來了,見范云在,又見他額頭全是汗,眉心一跳,揮手阻止他行禮,沉聲道:
“你怎么在這,是不是皇后出什么事了?”
姜裳福身道:“回皇上的話,娘娘自御書房回來后,就一直喊肚子痛,腰都直不起來,奴婢瞧著不對勁,就趕緊讓福公公請范太醫(yī)來了”
簫明煜看向范云,范云垂下臉,朝他拱手道:
“是,娘娘似乎受了刺激,萬幸臣來的及時(shí),孩子才得以保住,否則遲一步”
他頓一頓,似后怕道:“臣已經(jīng)給娘娘施了針,有驚無險(xiǎn)”
他說的很隱晦,這般簡單的解釋,卻更讓簫明煜驚心,忙打了簾進(jìn)去。
容青煙早已聽清了外面的動靜,在他進(jìn)來時(shí),身子蜷成一團(tuán),手隔著錦被按在肚子上,模樣十分痛苦。
簫明煜見此,來時(shí)的怒氣全消,忙大步走至床前,“煙兒,你......范云!”
他話到一半停住,大聲叫了句范云,范云忙跑進(jìn)來,簫明煜見他杵在身后沒動,立時(shí)惱了。
“沒看到皇后疼嗎,還不過來!”
范云忙拱手道:“啟稟皇上,臣已經(jīng)施過針了,娘娘也吃了藥了,受的刺激太大,疼一下是必然的,這股勁過了就好了”
他依舊只一句簡單的解釋,簫明煜正要發(fā)火,容青煙似聽到動靜艱難的睜開眼,抓著他的衣袖道:
“皇上,臣妾沒事”
她額頭上全是汗,那是方才蒙靈用清茶特意給她浸濕的,大大的眼睛凄楚且隱忍的看著簫明煜,頗顯楚楚可憐。
簫明煜心里一軟,忙倚在床頭把她扶起來抱在懷里。
等容青煙的呼吸漸漸平緩,簫明煜才愧疚道:“煙兒,還在生朕的氣嗎?”
容青煙知道他是在說方才御書房的事,想起撞破云雨的尷尬,她稍稍紅了臉。
如此神態(tài),更讓簫明煜覺得她生氣了,擦去她額頭的汗,又握著她的手道:
“煙兒,是慧妃太纏人,朕鬧不過她,方才朕已經(jīng)狠狠訓(xùn)斥過她,你懷著身孕,莫要往心里去”
容青煙強(qiáng)壓下他觸碰的惡心,軟聲道:
“臣妾沒有生氣,臣妾如今身子不方便,不能伺候皇上,皇上寵幸嬪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且皇上正值盛年,慧妃又生的這樣天姿國色,臣妾完全可以理解”
簫明煜松了口氣,“煙兒理解就好,朕方才聽到煙兒在,就擔(dān)心煙兒多想”
容青煙軟軟的呼著氣,秉著皇后的責(zé)任勸了一句。
“臣妾不敢多想,只是,御書房到底不是寵幸嬪妃的地方,皇上還是要注意些,若是被朝臣知道,恐又是一番唇舌之爭”
今晚的事,她其實(shí)希望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因?yàn)檫@樣,所有人的目光都會放在慧妃身上,映月宮便成了風(fēng)口浪尖的存在,如此,她還能安生些。
簫明煜攬著她的肩膀把她抱在懷里。
“朕知道煙兒為何來,朕如此不節(jié)制,自然有朕的理由,煙兒放心,從明日開始,朕會讓一切恢復(fù)正常的”
容青煙見他沒有解釋‘理由’的意思,也識趣的沒有多問,只不經(jīng)意道:
“臣妾是知道皇上的,皇上是明君,怎會無緣無故如此荒廢朝政,臣妾想著,皇上心中定是有旁人不懂的丘壑,臣妾怕壞了皇上的事,所以一直未去找皇上”
聞言,簫明煜深深凝視著她。
“煙兒既然什么都明白,為何今日還帶著蘭妃她們直接闖進(jìn)了御書房?為何只是見了朕寵幸嬪妃,就受了這般刺激以至于差點(diǎn)傷了孩子?”
姜裳端著茶水過來,簫明煜伸手接過,慢慢的遞到容青煙嘴邊,容青煙順著喝了一口。
姜裳跪下,朝簫明煜俯身道:
“皇上,娘娘并非突然受了刺激,今日太后把娘娘叫到了壽康宮,因?yàn)槟锬锏目v容和忍讓,把娘娘狠狠訓(xùn)斥了一頓,還罰娘娘跪了一會,娘娘回來后午膳都未用,那時(shí)身子便有些不舒服了”
容青煙適時(shí)斥了一句,“姜裳!不許多嘴!”
簫明煜的眉心已經(jīng)深深蹙起,拍拍她的手,然后朝姜裳道:
“繼續(x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