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淵樓,房檐上一只烏鴉正在嗚咽嗚咽地叫喚著,啼聲悠長不斷。
肖青青面色沉靜地坐在金絲楠木圈椅里,瘦削的身體幾乎快要被椅子包裹住。
淺色的衣裙越發(fā)襯得她纖弱無比,眼神里卻是一片堅定。
她抬眼看向南俊。
這個兩年前剛成婚便去戍邊伐敵的相公。
南俊在成婚當晚還未來得及脫下婚衣便因匈奴人的百萬大軍壓境,當晚大乾王急召南俊入宮,之后便上了戰(zhàn)場。
“依依有了本將軍的孩子!
“這是本將軍的第一個孩子,依依專門找名醫(yī)把過脈,說是個男丁,這可是將軍府的嫡長子,自是貴重無比。”南俊緩慢開口,帶著磁性的嗓音平添幾分堅定。
他長得虎虎生威,雖然沒有穿上戰(zhàn)甲,可孔武有力的臂膀和黝黑的臉龐正是長年在大漠征戰(zhàn)留下的。
雖臉龐有些黝黑,可南俊的面容極為俊朗,黝黑更加襯托出了有型。
一雙劍眉如利劍,又濃又黑,高聳的鼻梁如山峰。南俊的臉上劃過一絲難堪,聲音有點暗啞。
“再過幾個月依依的肚子會越來越大,恐會遭人詬病,我得趕緊將她娶進府,三禮六聘就免了,畢竟依依已經(jīng)顯懷,可拜堂和用軟轎抬進府一樣不能少。”
南俊的語氣里是不容置疑。
肖青青將兩只手交替著放在身前,修長的手指甲上有幾絲劃痕,她挑了挑眉,語氣不疾不徐,神色有些淡然:“盧依依進門便是妾,何來的嫡子一說?”
南俊被問得一愣,星目里隱隱有絲慍怒,努力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句:“誰說依依是妾?她是平妻,本將軍仍以你為正室,無人撼動你的地位,但依依絕對不能做妾,將軍府的長子絕對不能是庶子。依依與你不分秋色。”
肖青青睜著一雙如秋水般的明眸,表情依舊淡然。
“三禮六聘都沒有,一頂小轎便可進將軍府,也能稱之為平妻?”
南俊的聲音提高了不少,眉心一個大大的“川”字,“什么三禮六聘,在我心里依依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在大漠,本將軍被匈奴人困在山洞里昏迷了幾天幾夜,若不是依依救了我,只怕早已成了一縷孤魂。我與依依從此心心相印,況且父親母親已同意讓依依進門!
蕭青青的眼角揚起一抹譏諷,嘴角下垂成一個弧度。
“心心相印,你跟我說過什么已經(jīng)忘記了嗎?說今生跟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兩年前的那天晚上,她與南俊剛拜堂大乾王便急召南俊入宮。
南俊眼里滿是不舍地看著她,發(fā)誓說海枯石爛也要跟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南俊的眼里劃過一絲愧疚和難堪,頭略微低下。
“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若不是你們肖家,王上不會因父親有舊傷緩入詔獄。而且那時的我年少輕狂,不懂得真正的愛。”
“今天你就懂了嗎?”肖青青意味深長地道。
“當然,遇到了依依后我才覺得人生居然如此美好,不光因為依依是救命恩人,依依的溫柔,也讓我沉溺其中,那種感覺太美好!
南俊說著,眉眼里盡是溫柔纏綿,眼里仿佛倒映出盧依依的影子。他轉(zhuǎn)過頭對著肖青青橫眉,壓制住情緒。
“我又沒有讓你做妾,依依是平妻,妒忌可是犯了七出之條。”
肖青青只覺得喉嚨里似乎有什么在涌動,她忍住了想要噴涌而出的感覺。
“未婚先孕被你說得居然如此美好!
將公公從詔獄放出的旨意還沒下達就準備過河拆橋了嗎?王上雖然允諾了她的求情,可釋放的旨意仍未下達。
南俊猛地別過臉,眼中難掩難堪。
“依依肚子懷的是南府嫡子長孫,母親本來身體就孱弱,自從父親進了詔獄后她便憂慮成疾,知道依依有孕后病好了不少,人逢喜事精神爽。依依肚中的孩兒是福星!
“待父親出詔獄的旨意一下,便皆大歡喜!
可真是有趣啊,王上看在她肖家的面上,加上前段時間她進宮向王后請旨。
王上這才松動,準備擬旨將公公南尚書放出來。
南母病好了?
如果不是她找來了上百年的長白山人參給婆母續(xù)命,莫說是盧依依肚子里沒見過面的孫子孫女,就是生出來站到婆母面前也無用。
她還親自去沿海南方讓當?shù)貪O夫?qū)ふ液5渍渲椤?br>
海底珍珠能治百病。白眼狼!
肖青青眼角一抹譏誚,“她現(xiàn)在何處?”
“依依去了寺廟為父親母親祈福。她虔誠得緊,大著肚子跪在菩薩跟前,祈禱父親快點出獄,母親的病快快好!
呵,敢情你父親出獄只用跪在菩薩跟前就行。
母親感念依依的虔誠,心中歡喜,這不,病好了一大半,這樣下去只會痊愈。
“既如此,雪蛤和海參就不用訂了,銀兩反正也不……”
“不!這些都留給依依,她身子骨弱,加上又是頭胎,補一補有好處。還有母親吃剩下的長白山人參也一并給依依!蹦峡∵B忙道。神色焦急,仿佛晚了一秒都不行。
長白山人參?那是她托廟里的高僧,想盡了一切辦法弄來的上等人參。
他一句話,就將自己的辛苦一帶而過。
“你雖一向不甚溫柔,可還算懂事,依依來日便可誕下嫡長子,那可是男丁,孩子也可以養(yǎng)在你的膝下,但你要善待依依。”南俊的眼里帶著一絲懇求。
肖青青撇了撇嘴角,眼中有抹晶瑩,她不甚溫柔?她的眼底劃過一絲厲色,如夜空中劃過的慧星。
“我尤其愛依依的體貼,善解人意,她的柔情讓人沉淪!蹦峡∷圃谧匝宰哉Z,又似乎在對肖青青說。
“盧依依不來見我么?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
南俊的眼里劃過一絲不耐,語氣顯得冰冷。
“她如今大著肚子,你又如此強勢,而且她不像你能言善辯,依依膽小,她不喜這種內(nèi)宅里的事情,還是算了吧,免得你驚嚇到了她。”
強勢?
自從她嫁到將軍府,左鄰右舍誰不夸她溫柔賢惠,居然用強勢來形容她。
肖青青動了動纖柔的身體,瓜子臉上一雙明眸盡是嘲諷。
他是不是對強勢有什么誤解?
“那就請將軍解釋一下什么叫強勢?我自幼習女紅,琴棋書畫也略通一二,父親教導在家從父,婚后自當從夫,那就詳細說說對我的看法吧?”
“你跑到王后宮中,懇求王后找王上擬旨放了父親,鬧得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南府的事。”
“這不是強勢是什么?你可以不讓人知道的,結(jié)果南家淪為了笑柄,說是靠女人上位,而且王上的旨意到現(xiàn)在還沒下達,父親還在詔獄里!蹦峡〉恼Z氣有些慍怒,眉毛揚得高高的,似乎為這件事情受了傷。
“可是依依卻不同,依依是個柔媚的女子,什么都是我拿主意,讓她往東她不敢往西,而且極體貼,至純至孝,去寺廟求菩薩保佑父親母親。”
南俊的眼里流淌著繾綣與深情。
“既然這樣,為何不讓我見識一下這么完美的女子?”肖青青異常平靜地道。但仔細看不難發(fā)現(xiàn),她的手已將粉紅的皮膚攥出一絲白。
南俊像被什么蟄了一樣,他躲閃著肖青青的目光。
“這個……依依大著肚子不方便,她進府后你們有的是時間見面。還有一件事,雖沒有三禮六聘,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準備聘禮!
“禮單我已經(jīng)擬好,你按照上面的準備就是!
“將軍好奇怪,一直阻止我和盧依依相見,怎么,怕她對付我嗎?還是……放心,我作為正室,自有正室的教養(yǎng)!毙で嗲嗖患膊恍斓氐馈
重活一世肖青青對待什么都能做到從容不迫。
上一世的她是活活被氣死的,這一世,她將會扭轉(zhuǎn)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