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坊中,此時依舊燈火通明。
蔣泰清滿頭大汗地跟在一個中年身側(cè),平日里大大咧咧,行事不羈的公祖修此時像個鵪鶉一般縮在一旁,努力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
姜富時不時地咽口水,目光總是忍不住往院外瞧。
那面容威嚴(yán)的中年男子,負手行走在之前嚴(yán)承道所居住的院子之內(nèi),目光如同實質(zhì),不斷在其中掃視。
他明明沒有放出任何氣息,甚至他還特意將自身氣息收斂到了極致,可是周圍那些人,無不是噤若寒蟬。
燈火搖曳之間,那中年男子駐足,向后招了招手,“力夫,你來看看!”
一個身著渾身甲胄,幾乎將面容都遮蔽的男子應(yīng)聲上前,來到中年男子身側(cè),順著中年男人所指的方向望去。
“看到了什么?”
“回稟郡守,殺人者,殺人毀屋,只用了一擊,前后也不過一息!
郡守司馬縱橫點了點頭,“確實只用了一招,前后不過一息,并且在嚴(yán)承道的眼皮子底下,殺人之后,還能從容離去,有些本事!”
甲胄男子回應(yīng)以沉默,他本就不是多話的性格,這等場面,根本不會在意,自己沉默會不會讓郡守感覺尷尬。
“你兒子與南宮內(nèi)聯(lián)手而行,安全應(yīng)是無礙,但想要拿住此人,怕是難!”
陳力夫點了點頭,“他是不成器!”
司馬縱橫搖頭笑道:“我可不是這個意思,你那個兒子其實不錯,性格我也喜歡,這次也只是他運氣不好而已!”
“此人確實棘手,我們用了諸多手段,連扶乩問卜都用上了,卻依舊無收獲,仿佛這世上根本不存在此人一般!标惲Ψ蛎碱^皺起,“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手段!”
“這靈鶴的殘魂,我也施展手段看過了,沒什么有用的信息,那人出手太快,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出手之人就是黃極,因為靈鶴殘魂最大的執(zhí)念便是殺死黃極!”司馬縱橫低頭看向面前那個帶著血色的大坑。
這靈鶴也是慘,辛辛苦苦修行到第四境,只要老老實實地待在靈鶴觀,至少也還有幾百年可活,現(xiàn)在好了,死的連渣都不剩了。
“可是這并不合常理,那黃極本只是靈鶴觀中一名普通弟子,何故有這等本事?單憑詭蛟遺寶?不可能的,那東西,除了能將他變得更不像人之外,其實也就那樣,再者,他有什么本事能夠這般快速地將蛟魂化為己用?”陳力夫無法理解。
“確實不合常理,而且此人為何會突然對火狐宗駐地下手,甚至還殺了一個道子,誰給他的勇氣,做出這等事情?”司馬縱橫眉頭皺起,這也是他想不通的一點。
越是高調(diào),越是不知收斂,死的越快,黃極難道就因為自身實力達到了宗師階層,便這般自大了嗎?
可是觀其行跡,這樣的行為似乎與他對不上,為了謀劃詭蛟,不惜屈身于洋和縣中,與嚴(yán)承運蟄伏數(shù)年之久,這等耐性絕非常人能比。
其實在他看來,無論是嚴(yán)承運還是黃極都算是人才,他們的天賦或許不算頂尖,比不上那些頂尖的天驕,可是這等心性絕對是世間少有的。
這樣的人,若是真讓他們踏足宗師,絕對會成為一方叱咤風(fēng)云的人物。
不見得就比嚴(yán)震差了!
司馬縱橫扭頭看向蔣泰清,“你過來!”
他語氣很是溫和,并無上官的那種故作威嚴(yán),但就是這種平和無波的態(tài)度,讓蔣泰清壓力如山。
一郡之郡守,便是一郡之地的無冕之王,權(quán)勢在這西寧郡中,已經(jīng)是最頂尖那一批了,再加上其一品頂尖大宗師的修為,足以讓他在西寧郡中橫行無忌。
他或許會忌憚其中一個超然勢力,但忌憚并不代表會懼怕。其實那些他所忌憚的存在,又何嘗不會忌憚他呢?
“郡守大人!”
“你是與陳霄同去了洋和縣,又與南宮內(nèi)有過交流,于此事中,多有參與,你如何看?”
蔣泰清心里一慌,他好想直接說一句,并無任何看法,可看著郡守那溫和的雙眼,卻怎么也開不了口。
于是,蔣泰清心一橫,“這黃極背后可能另有勢力存在!”
“哦?”司馬縱橫笑了起來,“你自己的看法,還是你家府尊的看法?”
蔣泰清自然不會說是府尊的看法,而且南宮內(nèi)也確實沒說過這話,若說是府尊說了這話,到時候出了什么問題,可就麻煩了。
“是卑下自己的看法。”
司馬縱橫點了點頭,卻并未讓他解釋原因,就這般輕輕拿起,又輕輕放下,轉(zhuǎn)而問道:“南宮內(nèi)離開之前做了什么?”
“?”蔣泰清一愣,這兩個問題之間有關(guān)聯(lián)嗎?郡守此言什么意思?怎么目標(biāo)似乎轉(zhuǎn)移到了府尊身上?
“府尊并未做什么,此處亂起之時,府尊就在家中。”
“你不用多想,我就是問問而已,也沒對你家府尊有什么疑慮。”司馬縱橫抬手拍了拍蔣泰清的肩膀。
“西寧郡下十幾座府城,唯有南宮內(nèi)是我最欣賞的一府之主,或許他的實力并非那些府主中最強的,但其能力,絕對是頂尖!”
他又看向蔣泰清,“你可知道,我曾三次想將他調(diào)去郡城,可他拒絕了!”
蔣泰清額頭上的汗水更加密集了,這話怎么回,府尊你快點兒回來吧,這位他是真陪不住!
似是聽到了他的呼喚,院中幾人驀然抬頭看向城外。
最先抬頭的是郡守司馬縱橫,其后便是身著甲胄的陳力夫,而后才是站在院中角落里,并不引人注意的一個須發(fā)灰白的老者。
至于其他人只是看著郡守等人抬頭,這才跟著看過去而已,雖然他們大多數(shù)人,根本狗屁都看不到,但上官抬頭,你跟著抬頭看就對了。別的,倒也不必真的看清楚!
“走!我們?nèi)タ纯矗 ?br>
司馬縱橫轉(zhuǎn)頭對陳力夫道,而后兩人一步跨出,消失在原地。
直到這時,站在角落中,幾乎從未開過口的老者才輕聲道:“不必驚慌,是破空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