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重新坐回船舷,赤裸雙足從船舷處垂下,悠揚古老的歌謠隨之響徹整個幽暗世界。
不著青銅戰(zhàn)甲,而著白衣,并哼唱古謠之時的她,難得多了一批柔美,但也僅僅只是一絲而已。
而且當那歌謠響起的剎那,緩緩行駛的黑船開始加速,本來平靜的黃濁水面開始掀起無盡狂瀾,無盡半透明的人形身影于黃色濁流中沉浮掙扎,發(fā)出無聲的嘶吼。
但白衣女子卻是連一道視線都懶得投下,任由黑色古船一路碾壓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黑色古船駛過黃濁水面,猛然擠入一片無垠血海之內(nèi)。
血海之內(nèi)頓時卷起一道道恐怖的血龍卷,無數(shù)白骨于其中沉浮,一個個恐怖的白骨巨人緩緩伏跪頓首,碩大的眼眶中更是亮起兩團幽綠色的火焰。
這次白衣女子不再是繼續(xù)無視了,那悠揚的古謠停頓了一剎那,她的目光掠過一尊尊身形雄偉的白骨巨人,落在了其中身形最小,最為秀氣的一個身上!
這白骨巨人,雖稱巨人,但相比于其他白骨巨人,其體型不及十分之一,眼眶中兩團幽綠火焰,更是微弱如同螢火!而且若是沒看錯,剛剛那些高大的白骨巨人似乎正在圍攻她。
白衣女子輕輕一抬手,那體型嬌小的白骨巨人驀然掙扎著從血海中浮起,落入其掌中!
白衣女子端詳剎那,而后又將那白骨巨人隨手一丟。
而白骨巨人那原本百丈高的龐大身軀,落在黑色古船上時,竟然不足尺許,小巧玲瓏,竟顯得有幾分可愛!
白骨巨人跌跌撞撞地從甲板上爬起,來到白衣女子身前,揚起頭顱打量,眼眶中兩團幽綠色火焰閃爍不定,唯獨胸前兩只骨手微微合攏的姿勢始終不變!
順著兩只骨手的縫隙看進去,只見其中一個白發(fā)男子正靜靜沉睡!
然而,任憑她如何打量,白衣女子卻始終不曾再多看她一眼,于是尺許高的白骨小骷髏緩緩靠著船舷坐下,繼續(xù)呆呆發(fā)愣!
古老的歌謠再度響起,黑色古船再次行駛起來。
“咿咿呀呀……”
不知過了多久,黑色古船之上,一道突兀卻細小的聲音響起,讓古謠再度停止。
白衣女子似是有些詫異,低頭看了一眼那個靠坐在船舷上小骷髏。剛剛那聲音就是這小骷髏發(fā)出來的,雖然聲音變形且尖利,卻分明是那古謠的腔調(diào)!
于是,白衣女子再次哼唱一句。
“咿咿……呀呀……”
白衣女子那似乎萬年都不曾變過的臉龐,此時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笑意!
古謠復起,更加悠揚凄涼,帶著無盡滄桑,帶著萬古遺憾,帶著滔天偉力……
歌謠聲所過之處,無盡道則顯化,化作游魚,化作瓊花,化作浮云,化作驚濤駭浪,化作璀璨星月,化作戰(zhàn)場,化作生靈交戰(zhàn),生死輪轉(zhuǎn),永無休止!
而后,黑色古船掠過一片火焰之海,掠過無盡沙漠,掠過一道殘破卻高聳的巍峨陰森門戶,掠過一道高聳入云,仿佛要將世界分做兩界的黑色大山……
而后是無垠的黑色大地,其上有無數(shù)生靈之影……
驀然,黑色古船停下,白衣女子緩緩起身看向天穹某處,在那里一處空間被緩緩擠開。而后一座雄偉的青銅仙殿擠出一角。
“滾!”白衣女子驀然開聲,語氣中盡是煩悶。
“你太著急了!”一道聲音驀然響起。
“我說滾!”白衣女子雙眸之中那兩道恐怖漩渦,旋轉(zhuǎn)得越發(fā)迅速,而在其身后原本緊緊關(guān)閉的船艙大門卻是猛然震動起來,仿佛船艙之內(nèi)有什么恐怖的東西即將強行沖出。
而靠坐船舷邊上的小骷髏,早已瑟縮成一團,瑟瑟發(fā)抖!
“下不為例!”又是一道聲音自那青銅仙殿傳出,而后那青銅仙殿又從其出現(xiàn)之地,強行向外擠去!
卻見黑色大地最深處,一只恐怖的黑色大手猛然從黑暗中伸出,一把抓向那青銅仙殿。
黑色大手之上,無數(shù)黑色汗毛遍布其上,粗壯如古木!
“哼!”
一聲輕哼從青銅仙殿中傳出,而后剛剛靠近青銅仙殿的黑色大手便猛然炸開,數(shù)根手指直接化為血霧,恐怖的血霧猛然傾瀉而下。
黑色古船上,白衣女子眉頭一皺,“滾回去!”
那黑色大手聞聲立刻猛然縮回。
而那青銅仙殿亦是緩緩消失在原地,不見了蹤影!
白衣女子在原地站了許久,身后船艙門上的動靜漸漸平息。整個世間又漸漸安靜下來,世界震動只在一念之間,而平靜同樣只需一念!
而后白衣女子驀然輕嘆一聲,道盡無盡悵然,她重新坐回船舷,又抬手在旁邊那只小骷髏額頭輕輕一點。
只見那小骷髏眼眶之中的幽綠色火焰猛然增大數(shù)倍,身上白骨更是在頃刻間變得晶瑩剔透,宛若羊脂白玉雕琢!其身上的氣息更是猛然暴漲一截。
但其身形卻依舊還是那般大小不曾有任何變化!
不過若是仔細觀察,其實這白骨骷髏身上還有一處發(fā)生了變化,那便是她雙手捧住的位置。
本來兩個并無關(guān)聯(lián)的氣息,此時竟然交融一體,又好像兩者本就一體!
不知過了多久,小骷髏緩緩打開合起的骨掌,而其內(nèi)一個白發(fā)男子緩緩睜開眼眸。
“這是哪里?”白發(fā)男子帶著無盡疑惑,看向頭頂那片陌生且幽暗的天穹。
這里并無熟悉的日月星辰,卻有絢麗且時時變幻的光彩。
白發(fā)男子緩緩坐起,當他扭頭看到那尊熟悉的白骨巨人時,整個人僵住,又沉默了許久之后,白發(fā)男子嘆了口氣。
這一聲嘆息之中,有痛苦,有迷茫,有感動,亦有釋然!無數(shù)復雜的感情交織在一起,這才有了這一聲嘆息。
“咿咿……呀呀……”
骷髏驀然開合并無血肉的嘴巴,一陣怪異變形的曲調(diào)從其口中傳出。
男子仔細側(cè)耳傾聽,一直等到那骷髏磕磕絆絆將一段曲調(diào)完整哼唱完畢。
白發(fā)男子這才點了點頭,喃喃道:“真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