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該是誰管就是誰管
錦書睫毛掀起,望著已經(jīng)閉上眼睛的太上皇,仿佛是要裝作這句話不是他說出來的。
不知道他們這大半輩子發(fā)生過什么樣的故事,分明互相在乎,但卻不言愛。
到老了,才開始互相表白。
怕現(xiàn)在不說,沒有機會再說。
把對對方的在乎,留到幾近生命最后一刻才說出來。
所以,為什么呢?
錦書默然退出,想要叫少淵出去,卻見貴太妃也在外頭了。
滿姑姑扶著她,沒特別的擔憂,神情也比較平靜,聽太醫(yī)說著太上皇的情況。
太醫(yī)說完,她抬頭看著錦書,詢問道:“你有法子么?”
錦書搖頭,“沒!
她輕嘆,“嗯。”
也是坦然接受了這個結(jié)果,沒有流露出半點的悲傷焦灼。
她望著少淵,輕聲寬慰,“別傷心,人總有這一日!
少淵怎能不傷心?
先是賢母妃,繼而是太上皇,都沒給他緩一口氣。
一道道的晴天霹靂打下來,打懵了。
貴太妃輕聲說:“老身先進去看看他,你們緩些再進!
滿姑姑要扶著她進去,但貴太妃搖頭。在他面前,她是英氣硬朗的,不需要人扶。
或是去見自己惦念的人,貴太妃的步伐十分穩(wěn)健。
進了寢殿,并未關(guān)閉殿門,他們透過簾子還能依稀看到里頭的情況。
貴太妃在床邊坐下,彎唇笑著,眉目柔和,“好些了么?”
太上皇聲音低低,“好多了,感覺一時半會死不去,你覺得如何?”
她直說:“暫時還好的,但估計也熬不了太久,藥不管用了!
太上皇望著她,“嗯,孤知道,你先去,孤隨后到!
兩人對視,半輩子的經(jīng)歷都在眼底,沒有泛濫著生離死別的悲傷,只有相濡以沫之后的平靜。
片刻,貴太妃輕聲說:“你還是多活些日子,有你在,少淵不必這么吃力。”
太上皇聳肩,“生死有命,盡力吧!
貴太妃撫上他的手背,輕輕摩挲著。
太上皇反手,握住了她的手,“隨孤一同去暢慶園?”
她淺笑,“好啊!
太上皇眸色柔和了許多,“天大的事都不必怕,孤走在你的后頭,會陪著你過那一關(guān),那一瞬!
頓了頓,又道:“這是孤當初對你的承諾,君王一言,駟馬難追!
貴太妃握緊他的手,眼底濕潤,“好!”
他們便沒有說話,只是握手對視著。
殿中陰暗,但兩人的眼底都有光芒。
時光啊,走得太快了些。
貴太妃出來之后,換了少淵進去。父子兩人說話總是沒有太多的情感交流,都是把話說清楚便算。
但今日,太上皇一反常態(tài),深深地望著兒子,說了一句,“父皇這輩子,建功立業(yè),一手創(chuàng)下這盛世,卻不是最驕傲的。”
他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最驕傲的,是有你這么個兒子!
少淵眼眶發(fā)紅。
太上皇拍拍他的手背,“心無旁騖,做你想做而又該做的事,沉溺悲傷,不是男兒漢所為。”
少淵哽咽,“遵命!
“江山安定后,你隱退,過你的逍遙日子,父皇知道你不眷戀權(quán)勢……”他咳嗽了幾下,臉色咳得發(fā)紅,“好在,你能遇到錦書,孤對她真是滿意得不得了,還有你的皇嫂,是個苦命人啊。”少淵俯下頭,在他耳邊輕聲道:“她是明三爺!
“孤知道!碧匣侍痱湴恋南掳停肮逻為她打過掩護,孤只是裝作不知道罷了!
“?您還為她打過掩護啊?”
“孤什么都瞧得清清楚楚!碧匣蕠@息,“是個好女娃!
逆子不護,他這個當公爹的護著。
有些事情,看破不必說破。
“父皇……”
太上皇瞧著他,道:“好了,孤還能撐下去,也會努力撐,你與錦書出宮去,去暢慶園的事,孤會安排,到時候你來暢慶園便是。”
“嗯!”少淵垂頭掩住眼底的淚水,強忍擔憂,“那兒臣與錦書先回去,等您到了暢慶園,再去給您請安!碧匣饰⑽㈩M首,瞧著兒子站起來,那高大的身軀讓人很心安啊。
錦書出宮之前,還進來給太上皇靜脈給藥,讓他看上去更健康一些。
離開皇宮,坐在馬車上,兩人握住手不發(fā)一言,悲傷與擔憂這才開始泛濫。
但情緒是短暫的,她立刻就跟辛夷商討起治療的方案。
治療,其實就是延長壽命,以太上皇現(xiàn)在的狀況,要痊愈不可能的。
少淵雖然聽不懂她們說什么,但是看到她投入的狀態(tài),莫名地放了一半的心。
他覺得,錦書這種狀態(tài)像極吃了敗仗的將軍,會立刻調(diào)整戰(zhàn)術(shù),尋找別的可能性,去打贏這場仗。
他不懂醫(yī)術(shù),只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錦書的身上。而就在他們離宮之后不久,貴太妃便傳了太醫(yī)。
經(jīng)過太醫(yī)診治,貴太妃身體狀況很差,脈搏綿沉無力,心肺之氣嚴重虧損。
太醫(yī)離開之后,太上皇便傳召了景昌帝來乾坤殿見駕。
景昌帝最近是焦頭爛額,聽得太上皇又傳他過去,心里不免更是惶恐。
到了乾坤殿,朝坐在貴妃榻上的太上皇行禮之后,太上皇嘆氣,“坐吧,不必多禮了。”
景昌帝坐下,抬頭飛快地瞧了太上皇一眼,這一聲嘆氣,因何啊?
太上皇望著他,眼底沒什么情緒,道:“明日,孤會與貴太妃去暢慶園休養(yǎng)一段日子,叫你來,是囑咐幾句話!
景昌帝一怔,“父皇要去暢慶園?這乾坤殿住得不舒適么?”“有別的緣故,你就別問了,”太上皇壓壓手,忍住喉嚨的發(fā)癢,把咳嗽壓下,“這前朝后宮的事,孤沒管許多年了,但也知道最近亂糟糟的!
景昌帝垂下眸子,“是兒臣不力。”
“你的錯,孤不想再說,帝位交到了你的手中,你應(yīng)當清楚自己肩負的是什么!
"兒臣知道。"景昌帝心里頭不舒服,這話聽著總還是像訓(xùn)斥一般的。
“孤去了暢慶園之后,你多孝順你的母后,別讓她太孤獨,太閑著,告知她,不該管的事,不要管,享她的清福便是。”
“是!”
太上皇喝了一口茶,繼續(xù)道:“還有后宮之權(quán),該是誰掌便是誰掌,做錯的事,要撥亂反正!
景昌帝正愁皇后掌權(quán)的事,會引起魏國公府的不滿,如今有太上皇的話在此鎮(zhèn)著,魏國公府不敢說什么。
所以,他鄭重地道:“兒臣謹記父皇叮囑與教誨!
太上皇有些支撐不住,喘了氣,又咳嗽了幾聲,"別的孤也不多說了,明日你安排梁時派禁軍把孤與貴太妃護送到暢慶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