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允棠沒承認,沒否認,反而抓住了段斌這句話,戳破了他心里最隱秘的害怕。
段斌更覺得恐怖。
這樣一個恐怖的人——到底是誰?!
孟允棠淡淡出聲:“說吧,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光從語氣來聽,根本分辨不出來孟允棠有什么情緒變化。
她淡定得好像這件事情和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
就連王懷義,也看不出來孟允棠有任何的變化——可明明……
王懷義挪開了目光。
段斌吞了一口口水。
孟允棠沒出聲,等著。但只有膝蓋上微微加重的力道,說明了她的耐心即將告罄。
段斌不知道這個女殺神沒了耐心會怎么樣,他也不敢試,所以趕忙開了口:“當年孟丞相上城樓的時候,還帶了一封信,和一卷圣旨!
“他想要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念圣旨!
孟允棠心里一顫:所以,爹爹不是要死?!
段斌吞了吞口水:“我感覺事情不對,他上去的時候,就通知了我岳父。他是守城的將領,出了事,他是要被問罪的。所以,他帶著我就趕過去了!
說話間,段斌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孟丞相很清瘦,站在城樓上,風把他的袍子鼓蕩起來,給人一種他就要乘風而去的錯覺。
孟丞相打開了圣旨?伤脑栏笍埖?lián)淞诉^去,將圣旨搶了過來。
爭搶之間,張德怒急,一把就將孟丞相給推了下去。
孟丞相驚愕瞪大眼睛,如同斷線風箏,就這么從高高的城樓上……摔了下去。
他沖到了那城樓邊上,往下看去,那畫面,至今都記得。
段斌哆哆嗦嗦將這些都講了出來。
孟允棠一直沒有打斷他。
也沒有說話。
最后,等段斌不說了,她才問了句:“圣旨內(nèi)容呢?你們看過嗎?還有信呢?”
她了解自己的父親。
帶著圣旨去城樓上宣讀,一定是沒有了別的辦法。
只怕最后……還是打了以死明志的主意。
可他也沒想到,這個張德竟然會這樣的毒辣,直接就將他推了下去!以至于他的計劃,就這么腰斬!
段斌哆嗦了一下,張了張口:“我岳父看了。但我不認字。我只知道,他看完,臉色都變了,然后一把抓住我領口,跟我說,孟丞相是畏罪自殺,我們想攔,沒攔住!
“至于信和圣旨,他也告誡我們絕不許說出去!
孟允棠低低地笑出聲來:“倘若說出去,你們會被百姓的唾沫淹死。你們怎么敢,往他身上潑臟水!”
段斌感受到了孟允棠的憤怒,哆嗦著不敢出聲了。
他感覺得到,這一刻,自己真的是稍有不慎,就會被抹脖子!
孟允棠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睛,告訴自己現(xiàn)在不是沖動的時候。
然后,她再開口,已是恢復了平靜:“那么,信和圣旨最后的下落呢?”
段斌瘋狂搖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情,他沒告訴我!”
孟允棠的匕首貼近了段斌脖子:“是嗎?你什么也不知道嗎?光憑一個孟丞相的死,你就可以威脅張德,把女兒嫁給你?他殺人都不眨眼睛,我想,如果我是他,第一時間應該把你滅口才對!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這是誰都知道的。
段斌只能連忙交代:“因為我把信偷了!那封信,其實張德不知道,我下去收斂孟丞相尸身的時候,在他懷里發(fā)現(xiàn)的!當時孟丞相死了,現(xiàn)場一片混亂,張德沒有機會殺我!事后,我告訴了他信的事情!我也害怕被滅口,所以只是想保命而已!”
孟允棠垂下眼眸。
良久,才問:“那信呢?”
段斌顫抖著道:“我藏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你打開看過嗎?信上說了什么?”孟允棠再問。
段斌卻搖頭:“不知道。我沒看!我沒敢打開看過!我明白,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所以我不敢看!那封信,我從來沒拆開!”
孟允棠點點頭:“你倒是很聰明。不過,那信是寫給誰的?”
段斌更加搖頭:“我也不敢給別人看哪!只知道上面寫了四個字,可具體是哪四個字,我真不知道!”
他哀求道:“姑奶奶,您放過我吧,我知道的都說了!孩子醒了,看見我這樣,會嚇著的!”
段斌倒是很愛自己的孩子。這個時候,還能想到這個。
孟允棠聽見這話,看了一眼被綁在那兒,還沒醒來的母子。然后輕聲道:“你這么多年,就沒想過認字?”
段斌渾身劇烈顫抖起來,連聲道:“沒有!我沒有學過!我就想這么混一輩子,沒想再往上爬!反正我知道這個秘密,張德他就得養(yǎng)著我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