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也知道今天這事兒對于徐妙錦來說的確有些過于炸裂了,她不失態(tài)才不正常,況且平日兩人之間本就如此相處習慣了,自然不會怪罪徐妙錦什么。
只伸手對徐妙錦虛抬了一下,淡淡地解釋了一句:“不知者不罪,原也是朕一直瞞著你身份,你起來吧,本是想將你直接帶回宮里,省得再格外和你解釋,倒是沒想到你哥哥這時候追了過來!
兩人相識這么久。
徐妙錦雖然不敢不遵君臣之禮。
但她心里也大致知道朱允熥不會因此而怪罪自己什么的,當下也不意外,順著朱允熥的話道:“臣女多謝陛下……”
她站起身來,癡癡地看著眼前這張無比熟悉的面孔,兀自沉浸在「佟昀就是小皇帝,小皇帝就是佟昀」的巨大喜悅之中——這個少年,這個自己曾經(jīng)連袒露絲毫心跡都不敢、自己都已經(jīng)在心里與其做了不知道多少次訣別的少年……竟然就是自己未來的夫君——簡直跟做夢一樣。
徐妙錦只覺得自己好像死了一次,又重新活過來了。
“怎么?”朱允熥卻看不明白面前這小丫頭此此刻那無比豐富的表情,挑了挑眉問道。
“這……這是真的嗎?”徐妙錦那不敢置信的小臉蛋上,還掛著小心翼翼的害怕——不是怕自己對皇帝的無意冒犯會招致什么后果,而是怕這一切真的就是她的一場夢而已。
朱允熥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和從前一樣抬手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彈個不輕不重的腦瓜崩:“這下能不能確認真假了?”
徐妙錦驟然吃痛。
蹙起眉頭露出些許痛苦的表情,下意識和以往一樣捶了下朱允熥的肩膀,抱怨道:“痛痛痛!你下手是不是有點太狠了?”
不過隨即她就意識到這不對,連忙收起了自己臉上的抱怨神色,規(guī)規(guī)矩矩福身一禮:“陛下恕罪,臣女……臣女一時沒適應過來……大不敬了!
不過與此同時,她的心中卻是被一片狂喜淹沒的,因為這份疼痛在清晰明白地告訴她:一切都是真的!
她不必再躲躲藏藏。
她不必借著出家才能堅守自己的心之所向。
她以后大概可以名正言順地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可以毫無顧忌地告訴對方,自己喜歡他……
“得了,你大可不必如此拘謹,隨便講兩句話就什么「大不敬」、「治罪」……的都來了,你不累得慌朕還累得慌!
“朕是大明朝的開乾皇帝朱允熥,但朕也依舊是佟昀!
“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兩個人時常亦師亦友地在醉月樓聽書、吃瓜、湊熱鬧,徐妙錦突然這副模樣,別說徐妙錦不適應,朱允熥自己都聽得累。
況且這是自己花費不少心思訓練出來的工具人之一。
在朱允熥眼里。
二人之間的關系,還是以「老師和學生」居多。
以后他還要繼續(xù)把后世的數(shù)學、物理學……等各種理論繼續(xù)深入傳授給她,再借由她這個工具人在整個大明播而廣之。
以后上課的時間還多的是。
要是動不動就有禮無禮的……還教個der!
徐妙錦小臉蛋不由微微一紅,嘴角頓時比AK還難壓,有些嬌羞地微微低下頭來,應聲道:“臣女明白……謝陛下厚愛……”
朱允熥則神色平靜地道:“好了,今日這也算是個小插曲,既然這插曲已經(jīng)過了,此處也不是什么方便說正經(jīng)事的地方,你便坐下來,我們便先回宮去吧。”
他今天出宮的目的。
本來就是要給徐妙錦這個牛馬安排工作任務,和對方表明身份只是因為到了派任務的時候不得不攤牌了。
所以朱允熥想的當然是「普及心事教育」這種正事兒。
可沒功夫閑聊那么多。
說完,朱允熥淡淡地喊了一句:“趙峰!笔疽馔饷尕撠熩s車的趙峰繼續(xù)之前的行程,趕回宮里去。
馬車外,趙峰卻是有些遲疑地詢問道:“是,陛下。不過……魏國公也還在這兒呢!
朱允熥透過窗戶縫兒朝外面斜睨了一眼。
這才想起來徐輝祖和他帶來的那些人還跪在外面。
而馬車外也再次傳來了徐輝祖誠惶誠恐的聲音:“微臣徐輝祖,請陛下治罪!”剛才有多囂張,現(xiàn)在就有多狼狽。
徐輝祖心里也不由暗暗叫苦:「這餐什么事兒?誰能猜得到陛下還有閑情逸致玩兒這一手的?」
“請陛下治罪!”跟隨他而來的三十個身材魁梧雄壯的漢子也都只能齊聲請罪道。
對于中山王徐達一脈,朱允熥當然不可能因為一個所謂的誤會而大動干戈,況且徐輝祖雖然沖動了些,但他本身就是一個剛直忠君之人,歷史上連自家妹夫(燕王朱棣)造反都堅決不同流合污,只站在身為正統(tǒng)的朱允炆一邊,這樣的人當然是收心為上。
所以朱允熥只發(fā)出了一聲隨和的輕笑道:“呵呵,小丫頭向來話多,倒是讓朕一下子沒顧及上魏國公,你雖的確沖撞的朕的車馬,出言不遜,但朕方才也說過,不知者不罪,你此前并不知朕在這車里,也是無心冒犯!
“你們也都起來吧。所謂的「沖撞不敬之罪」,以后為大明、為朕奮力效忠立功,朕便當你將功折罪了!
朱允熥既沒有怪罪什么,卻也沒有直接說這事兒就完全不作數(shù)了,只說這罪過暫且按下不表——既表現(xiàn)出他的寬宏容人之量,同時也能在無形之中給徐輝祖一個心理壓力,以及不罪之恩,日后自然更加拼死效忠。
送上門的CPU機會,不用白不用不是?
徐輝祖臉上果然露出一陣劫后余生、大喜過望的表情,以頭叩地道:“微臣多謝陛下不罪之恩!。⌒е掖竺、效忠陛下本就是微臣應當應分的事情!”
他的聲音顯得格外激動和真誠。
目的達成,朱允熥嘴角則噙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不緊不慢地道:“先前讓三寶去你府上傳召, 本也是為了此事,現(xiàn)在你也知道了,既此間事了,你便帶著你的人馬且回你府上去吧,至于你國公府這三姑娘,朕還得借她一借。”
徐輝祖立刻應聲道:“微臣謹遵陛下旨意!”
“趙峰!碧幚硗炅诵燧x祖的事情,朱允熥再催促了一句。
趙峰禮貌性地朝徐輝祖抱拳一禮,點頭致意了一下,旋即便重新跳上馬車,駕著車繼續(xù)前行。
原本里三層外三層圍著的眾人則自覺地讓出了空路。
馬蹄聲伴隨著車輪在地面滾動的聲音漸行漸遠,徐輝祖這才如同一張緊繃了許久的弓弦突然松開,腳底下又是一個踉蹌。
站穩(wěn)過后,他長舒了一口氣,臉上滿是后怕。
失神呢喃道:“我剛剛居然……攔了陛下的御駕……甚至對陛下如此不敬……”
稍稍穩(wěn)定心神過后。
他便咬了咬牙氣呼呼地道:“徐妙錦這死丫頭,這是到底在外面做了些什么呀!要不是這死丫頭,我能犯此大不敬之罪?老子真被這死丫頭給坑死了!”
旁邊的隨從之人則是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
提醒他道:“但是公爺……三小姐私下交往的是陛下,陛下更是單獨把三小姐帶進宮去了,給宮里遞生辰八字的姑娘那么多,陛下卻直接擱置了選妃之事再未提起,更從來沒有公開點名過,乃至提都沒提起過任何一家的姑娘……”
“今日之事雖驚險,可好在陛下寬宏,并未怪罪過公爺,如今看來……卻該算是喜事才對!”
聽到下面人這話。
徐輝祖深呼吸了一口氣,目光一亮,道:“不錯,這死丫頭雖然給我坑了一把大的,但我還真沒想到,她居然拔了個頭籌,與陛下之間結下了如此情誼……”
這時候徐輝祖也算是緩過來了,心中的惶恐緩緩退去,取而代之的則是驚喜。
旁邊的隨從應聲道:“雖然方才陛下與三小姐都并未露面,可屬下聽他們的聲音、在里頭說的話……”
“想來這份情誼還一點都不淺薄!
“此次陛下單獨帶三小姐回宮去,或許……”說到這里,他才適可而止地停了下來,畢竟再往下說下去,便涉及到妄自揣測圣意的部分了,說出來不合適。
不過這種事情也不需要他說明。
徐輝祖自己也明白,臉上立刻露出晴朗的笑容:“哈哈哈哈!八成就是了!走吧, 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咱們先回府里去,說不準便能等到什么好消息了!”
此刻緩過神來,徐輝祖也是說不出的高興。
雖然她繼承了魏國公的爵位,也算是名門顯赫,可他現(xiàn)在終究不如老一輩將領那樣有威望。既然繼承了這個位置,他當然也想繼續(xù)父輩的榮耀——家里若能出一個皇后,那便再好不過了。
當然,即便他剛直,卻也沒敢明著把這件事情掛在嘴上。
只深吸了一口氣,翻身上馬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