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輝祖看著馬三寶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這才如同一根繃緊的弦突然松開,身子一軟打了個踉蹌。
也好在是旁邊的管家扶了一把,這才回過神來,如臨大敵地道:“完了完了……這下是徹底完了,雖說也拖了些時候,可陛下現(xiàn)在點名要見這死丫頭,要是找不到人,就什么都完了!
稱病欺君、大不敬……
他的腦子里不知道閃過了多少樁大罪,已然慌得一批。
頓了頓,徐輝祖才咬緊了牙齒,目光一凜道:“找!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只要能夠騰的出手來的,都給老子去找!”
管家自然不敢耽擱。
沉聲應(yīng)道:“是,您也暫且莫慌,我這就把此事安排下去,在應(yīng)天府各處城門安排人手暗中盯梢,城內(nèi)出動所有人低調(diào)搜尋。三小姐一個人,跑不到哪里去的。 ”
他安撫了徐輝祖一句,說完立刻神色凝重地匆匆離去。
卻在此時,一個小廝又從偏門悄悄走了進來,他的手里拿著一個信封,站定在徐輝祖面前,低著聲音小心翼翼稟報道:“老爺,凈月庵的姑子方才送了封信來府里,說這信是清寧師太的!
徐輝祖遲疑了片刻,一時不知道凈月庵怎么又湊上這熱鬧了。
思索無果,心情煩悶之下,他一把抓過小廝手里的信,有些暴躁地將其拆開蹙眉看了起來。
這越往下看下去。
徐輝祖的臉色便愈發(fā)難看凝沉下來,黑得都快滴出水來了。
甚至氣得當場就把這封信給撕了個稀碎。
忍不住怒罵道:“徐妙錦!。!你這是要氣死我啊。 闭f完這話,他的胸口都不由劇烈起伏著,果真被氣了不輕。
徐輝祖緊緊抿著嘴,一雙眸子里迸濺出凜冽的殺意:
「我就說你怎么放著這么好的姻緣不要,果然是被外面的野男人勾了魂兒去!找什么人不好,偏偏還找了個最低賤的商賈之子!糊涂!屬實是糊涂。!」
「你個死丫頭給我等著,不把這小兔崽子找出來弄死,以后你別叫我哥,我管你叫姐!」
徐輝祖在心里暗暗發(fā)誓道。
清寧師太認出今日來找她的乃是個小太監(jiān),心中覺得此事極其蹊蹺古怪,事情又牽扯到了宮里那邊,她當然也只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對徐輝祖全盤托出。
包括今日宮里的太監(jiān)來凈月庵找徐妙錦。
包括徐妙錦偶爾會和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暗中來往,也包括她從徐妙錦口中聽來的,關(guān)于這個少年的只言片語。
徐輝祖看完。
自是立刻便勃然大怒。
他最不想看到的情況居然真的發(fā)生了!勾搭自己妹妹的居然是身份最低賤的人!忍不了,根本忍不了!
“來人,把老子的大刀拿來!”徐輝祖渾身上下殺意凜然,沉聲道,“等查清楚了,老子要親手割了這小兔崽子的腦袋!”
正如管家之前安撫他的那樣。
他知道徐妙錦如今一定在應(yīng)天府之內(nèi),自己這邊幾乎出動了所有的人手又是盯著城門又是四下搜尋,不怕找不到人。
說不準那死丫頭跑去找那殺千刀的小兔崽子去了。
那就更好。
順藤摸瓜,把這個麻煩徹底解決,除了去最好!。
不多時。
便有人從房中取出一柄氣勢森然的長刀出來,雙手遞到了徐輝祖的面前,長刀并不如何光亮,刀鞘上面甚至帶著些許斑駁和傷痕——這正是他在戰(zhàn)場上慣用了的刀。
徐輝祖一把接過這柄刀。
刀鞘尖朝地抵住,豎在自己面前,而他則就這么表情嚴肅、大馬金刀地站在門口,雙眼盯著外面眼神冷厲。
整個人好似一根已經(jīng)被架在了弦上的箭矢。
只等著把人找出來。
他便會立刻長箭離弦,將對方置之死地打入萬劫不復(fù)。
想他徐輝祖,自小跟著自家老爹中山王徐達在戰(zhàn)場上摸爬滾打,不說殺敵無數(shù)戰(zhàn)功赫赫,卻也已經(jīng)算得一號人物,年紀輕輕又承襲魏國公的爵位……啥時候受過這種氣了?
然,過不多時。
他卻看到被自己派遣出去,剛剛離開不久的管家好似又去而復(fù)返,腳步匆匆地跑了回來。
看到自家主子一臉殺意地站在大堂門口,更是居然連那柄戰(zhàn)場上慣用的刀都拿了出來立在身前,管家一時不由愣了愣神,一頭霧水不知道發(fā)生了啥。
不過眼下他也顧不得許多了。
沒管這有些古怪的場面,直接開口道:“老爺,有三小姐的消息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有人在街上看到三小姐跳到了一輛馬車上了!
“果然還有人幫著她?”徐輝祖心中微微一動,眼神里的殺意更甚,立刻追問道:“趕車的是誰?馬車里面可有什么人?”
管家立刻如實匯報自己得到的消息:“回老爺?shù)脑,?jù)街上的目擊者的說法,趕車的是一個高大精壯的漢子,馬車里頭……似是隱約可見一個年齡不大,穿著白衣服的公子哥兒!
說完,他有些好奇地看向自家主子:“老爺這么問……是也已經(jīng)得到消息了?”
徐輝祖雙眼微瞇:“算是對上了!
而后則看向家中管家繼續(xù)確認道:“那輛馬車,里面的小兔崽子和三小姐的行蹤, 如今是否掌握了?”
管家應(yīng)聲道:“下面的人已經(jīng)一路追查到了行蹤,丟不掉了。不過三小姐在馬車里,下面的人不敢貿(mào)然做什么,如何處置還得先問過老爺這邊的意思!
“正好!”
“老子親自去!”
“殺人!”
徐輝祖心中微微一定,幾乎是咬著牙齒,一字一頓地道——膽大包天的小兔崽子好賴算是落到自己手上了。
他這殺氣騰騰的樣子,讓管家都不由心暗暗一驚。連他都很少見到自家主子這副模樣。
徐輝祖直接提起刀扣在了自己腰間,而后安排吩咐道:“在府里挑選三十好手,跟我一起去逮人。”
管家雖不知道自家主子到底是吃了什么炮仗。
這么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但徐輝祖有命,他當然也是無所不從,應(yīng)聲道:“是!
魏國公府的人大多都是徐達留下來的,行動力和效率當然都是杠杠的,徐輝祖換了一身便裝,很快就帶著自己府中的三十好手,腰間挎著他那饑渴難耐、亟待殺人的四十米大刀,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著朱允熥馬車行進的方向疾馳而去。
馬車走得慢,馬則跑得快得多,一行人更是全速追趕。
自是用不了多少時間。
便追上了朱允熥的豪華大馬車。
……
馬車里。
“佟昀!你是真不要命了是吧?我也不怕告訴你,我!不叫余緲,我真正的名字叫叫做徐妙錦,「徐」,乃是中山王徐達的「徐」,我正是已故中山王徐達的第三女,我哥哥徐輝祖,正是如今的魏國公!”
徐妙錦這邊以為自己已經(jīng)成功躲過了搜捕,害怕連累了「佟昀」,只想快點下車和朱允熥分道揚鑣,可他卻完全沒想到,朱允熥非要幫自己躲一躲,壓根兒就不讓下車了。
無論她怎么勸、怎么說,「佟昀」就死活不讓自己下車,更是干脆微微闔上雙目,搭都不搭理她了。
徐妙錦被困在車里。
只能急得團團轉(zhuǎn)。
情急之下,也只能把自己的身份和盤托出,否則她還真想不到任何辦法可以嚇退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佟昀」了。
“我也不瞞你說!
“家中給我安排的親事,不是什么和普通人家結(jié)親,乃是要把我送進宮里去給那小皇帝當嬪妃去的。雖說小皇帝至今都還沒提選妃納妃的事情,可我的生辰八字早就被送到宮里去了!
“我逃的是當今那位開乾皇帝的婚,你可明不明白?”
“一旦被人知道你和我牽扯上任何關(guān)系,不說宮里得讓你死,我大哥首先都能把你碎尸萬段了!”
原本這些話徐妙錦是一個字都不準備提的,不過現(xiàn)在既然說了,她就索性把一切都說了出來。
他必須嚇一嚇這個「佟昀」。
只要自己出現(xiàn)在能下車去,就能把「佟昀」和自己撇清關(guān)系;只要能趕得及跑路出城,在大哥找到自己之前出家了,宮里那邊也有一句交代……此后青燈古佛了此殘生,也就是了。
然而。
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
「佟昀」居然如此頭鐵,聽到自己把一切和盤托出,辨析清楚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居然還在那兒閉目養(yǎng)神好似什么都沒聽到似的。
“佟昀!”
“喂!你聽到了沒?我沒跟你開玩笑,你再不放我下去,會惹下大禍的!你家就是再有錢,可區(qū)區(qū)一個商賈之家,如何能與我魏國公府相抗衡?”
“你……”
勸說無果,徐妙錦一時已經(jīng)急得滿頭大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