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九年肇建的法源寺,如一位靜立千年的老者,俯瞰著京華煙云。這座京城最古老的名剎西向而立,依山傍水,層疊的殿宇與蜿蜒的亭臺如金色漣漪漫過山巒,輝煌的建筑幾乎遮蔽了山體原貌,只偶爾露出一角青翠,更添神秘韻味。
春末夏初,正是游覽法源寺的絕佳時節(jié)。四月暖風(fēng)拂過,千株丁香競相綻放,淡紫色的花朵綴滿枝頭,為古樸的寺院披上溫柔輕紗,禪意也在這馥郁花香中愈發(fā)濃郁。
王云、王倫與道通三人恰在此時踏入寺門。此時的法源寺游人如織,看似熱鬧祥和的人群中,卻似有一股無形暗流悄然涌動。一進(jìn)寺門,千年歲月沉淀的氣息便撲面而來,厚重悠遠(yuǎn),令人心生敬畏。
“嗯~~,果然雄武莊嚴(yán),不愧是千年寶剎!“王倫望著眼前的古寺,不禁發(fā)出贊嘆。
道通目光如炬,警惕地掃視四周,沉聲道:“人還挺多,看這些人的氣度,不少像是武林中人!
王云微微點頭,分析道:“應(yīng)該都是進(jìn)京參加武舉比試的!
三人沿著石板路徐徐前行,一路丁香如雪,暗香浮動,沁人心脾。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天王殿,主道兩旁古柏蒼翠挺拔,銅獅昂首鎮(zhèn)殿,莊嚴(yán)肅穆之氣撲面而來。穿過天王殿,便來到大雄寶殿,殿內(nèi)殿外早已跪滿虔誠禮拜的香客,眾人神色肅穆,沉浸在信仰的神圣氛圍之中。
隨著主持僧人開始點香撣塵,喧鬧的大殿漸漸安靜下來。一個小僧人提著木制法器,在殿內(nèi)輕輕敲擊兩下,隨后繞著大殿緩緩而行,規(guī)律的敲擊聲仿佛有一種神奇魔力,讓整個空間瞬間鴉雀無聲。鐘聲與法器聲交織,如同一曲穿越時空的梵音,將眾人引入寧靜悠遠(yuǎn)的禪境。
百位僧人齊聲誦經(jīng)的莊嚴(yán)場景,令三人看得入神。然而,禮佛儀式剛一結(jié)束,一陣嘈雜喧鬧聲突然從殿外傳來。他們循聲而去,只見憫忠臺前早已圍得水泄不通,人群中不時傳出騷動。
“施主,使不得啊,使不得啊~~“幾個和尚焦急地勸阻著,聲音中滿是擔(dān)憂,卻無濟(jì)于事。
一個滿面胡渣的黃衫大漢充耳不聞,憋紅著臉,使出渾身力氣搬動憫忠臺下的巨型巖石,口中還不停地喊著:“嘿呵嘿呵““使勁用力~“,周圍看熱鬧的人群也跟著起哄助威,現(xiàn)場一片混亂。
王云向旁邊的人打聽:“哎,兄臺,這是什么情況?“
那人繪聲繪色地說:“也不知是誰傳的,說這巖石底下藏著蘇東坡當(dāng)年贈給佛印和尚的玉帶,這漢子一聽,就非要挖出來看看!
王倫聞言,若有所思地說道:“如若真是東坡先生的玉帶,那確是極為珍貴之物,價值連城!“
王云和道通相視一笑,饒有興致地站在一旁圍觀。
黃衫大漢折騰許久,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可巖石卻紋絲不動,宛如扎根在地上一般。
這時,一位清瘦老僧走上前來,雙手合十,語氣誠懇:“施主,放棄吧,這巖石重逾萬斤,非人力所能撼動!
“你是哪個,敢來吵擾我?guī)熜!“另一個黃衫漢子怒目而視,眼神中滿是不善。
老僧身旁的年輕僧人毫不畏懼,挺身而出:“這是本寺的住持清塵大師!你們又是哪個?竟敢在法源寺撒野?“
“哼!住持又怎么樣?法源寺又怎么樣?我們海沙幫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少來管閑事!“
為首缺了一只耳朵的黃衫漢子大手一揮,數(shù)十個同樣穿著的精壯大漢立刻圍了上來,將年輕僧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口中污言穢語不斷,氣焰囂張至極。
王倫低聲問道:“道通師傅,這年輕僧人口氣不小,應(yīng)該有些武功吧?“
道通卻笑著搖頭:“那小子神氣松散,身上并沒有武功!
王倫驚訝地張大了嘴:“那,那他怎么......“
年輕僧人漲紅著臉梗著脖子,袈裟被扯得歪斜仍要往前沖:“天子腳下豈容你們放肆!“
缺耳的海沙幫頭目獰笑一聲,靴底裹著碎石的長靴驟然橫掃而出,帶起的勁風(fēng)竟將三丈外的丁香花枝攔腰斬斷。
王云心尖猛地一顫,袖中真氣如火山噴發(fā)般奔涌而出!驹朴啊可矸ㄊ┱归_時,整個人化作赤色流光,衣袂鼓蕩間殘影重重。就在鐵靴距離清竹后心不足三寸時,他的指尖精準(zhǔn)勾住少年腰間絳帶,借力倒翻的瞬間,石階上炸出半尺深的靴印,迸濺的碎石如暴雨般射向殿柱。
缺耳頭目慘叫著單腳蹦跳,方才發(fā)力過猛的右腿此刻如面條般發(fā)軟。他低頭看著滲血的腳趾,被石板撞得變形的靴尖還在微微顫動,原本囂張的面容扭曲成豬肝色:“給我——往死里打!“
數(shù)十個海沙幫眾揮舞著武器蜂擁而上,寒光將王云周身織成死亡羅網(wǎng)。
千鈞一發(fā)之際,人群突然如驚濤裂岸般向兩側(cè)退開。一個鐵塔般的身影踏著震顫的石板路闊步而來,光頭在陽光下反射冷芒,虬結(jié)的絡(luò)腮胡里還沾著幾瓣丁香,粗布僧袍下墳起的肌肉似要撐破衣料。
“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漢!“壯漢聲若洪鐘,震得眾人耳膜發(fā)麻。他古銅色的面龐因怒意漲得通紅,脖頸處青筋暴起如盤踞的蚯蚓,那雙蒲扇大的手掌攥起時,指節(jié)竟發(fā)出炒豆般的爆響。
十余名幫眾揮刀劈砍而來,寒光映得壯漢瞳孔收縮。他暴喝一聲,單掌如隕星墜落般劈向為首者的刀背。精鐵鍛造的刀刃在這雄渾掌力下竟如薄紙般凹陷,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哀鳴!皾L!“壯漢喉間迸發(fā)的怒吼裹挾著澎湃內(nèi)力,震得前排嘍啰耳膜滲血,踉蹌著連退三步撞翻功德箱,香灰混著銅錢撒落滿地。
海沙幫缺耳頭目見狀,從腰間抽出九節(jié)鋼鞭甩出破空聲:“哪來的野和尚!“鞭梢裹挾著腥風(fēng)直取面門,壯漢不閃不避,竟探手抓住鞭頭。他手臂肌肉瞬間隆起,青筋在皮膚下如小蛇游走,硬生生將九節(jié)鋼鞭擰成麻花狀。頭目虎口震裂,鋼鞭脫手墜地的脆響,驚得圍觀香客齊聲倒抽冷氣。
清竹癱坐在古柏旁,望著這位宛如天神降世的壯漢,眼中滿是崇拜。清塵大師手中念珠“啪嗒“散落,驚覺自己竟被壯漢周身散發(fā)的磅礴氣勢壓得喘不過氣。而王云望著壯漢背后被陽光勾勒出的金色輪廓,突然想起寺門匾額上“大雄寶殿“四個鎏金大字——此刻的壯漢,倒真有幾分佛陀降魔的威嚴(yán)。
海沙幫眾罵罵咧咧退至三丈外,卻仍咬牙切齒地瞪著這邊,眼神中滿是不甘。
清塵大師拂袖上前合十:“阿彌陀佛,施主仗義援手,貧僧感激不盡!
壯漢慌忙抱拳,光頭在陽光下泛著油光:“大師莫折煞俺!俺桑吉是少林俗家弟子,見不得人欺負(fù)和尚!八麚狭藫虾竽X勺,忽然指著巖石咧嘴一笑,“大師,俺瞅這石頭怪沉的,能不能讓俺試試?就圖個樂子!“
清塵大師微微點頭:“桑施主請便!
桑吉剛要動手,卻聽一聲呼喊:“桑兄等等!“一個面如冠玉、身穿黑色錦服的青年男子走了過來,雙手戴著黑色手套。
人群中立刻有人低聲議論:“這不是蜀中唐門的服飾嗎?也不知是唐門四杰中的哪一位?“
王云警惕地看著那青年人往桑吉手掌上抹了些粉末,只聽年輕人說道:“桑兄,這是我唐門特制的干粉,既能吸干汗水,又能增加摩擦力,對付光滑的東西最有效!
桑吉憨厚點頭,扎馬步沉腰,雙臂如鐵鉗抱死巖石。隨著一聲悶雷般的低吼,萬斤巨石竟被緩緩舉過頭頂,青筋在他脖頸暴起如虬龍,腳下石板“咔嚓“裂開蛛網(wǎng)狀紋路,仿佛承受不住這股強(qiáng)大的力量。
四周頓時響起一片驚呼聲,眾人紛紛露出震驚的神色。
清塵大師臉色煞白,難以置信地喃喃道:“此乃天降神石,重達(dá)一萬三千斤,桑施主莫非是天生神力?若不是親眼所見,貧僧絕不敢相信!這石在寺中數(shù)百年,從未有人能挪動分毫,今日也算是一樁奇聞了!
桑吉有些不好意思,正要放下巨石,突然,一道陰詭的笑聲傳來:“桀~桀~桀~桑兄莫急,待老道看看這巨石底下是否真藏有寶物!“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頭尖額窄、形如瘦猴的老道仗劍走了過來,眼神中透著貪婪與狡黠,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稀世珍寶。
桑吉連忙說道:“蔡老不可,即便真有寶物,也應(yīng)歸屬法源寺,我等不可妄取!斑@話讓王云對桑吉好感大增,心中暗想:“這桑吉看似粗魯,人品卻極好,那個唐門青年有點捉摸不透,而這老道一聽笑聲就不是什么好人!
老道冷笑一聲,劍尖直接抵住桑吉咽喉:“桑兄,若不是你當(dāng)初顧那勞什子義氣,咱們仨人也不會被都統(tǒng)大人逐出軍營,還要來參加武舉爭功名,你若不識相,可別怪我劍下無情!“
霎時間,氣氛劍拔弩張,濃烈的火藥味彌漫在空氣中,一場沖突似乎一觸即發(fā),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