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念錦聽蔡浥竟然拿到了酒樓的堪輿圖,立刻朝他伸出手道,“給我看看!”
蔡浥從箭袖中抽出一卷宣紙遞了過去。
陸念錦接過,打開后只看了一眼,就驚訝得瞪圓了眼睛,這堪輿圖雖然只描了個輪廓,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這布局、這細節(jié)模仿的分明是她外公在現(xiàn)代一手創(chuàng)辦的紫藤府大酒樓……
一樓六十六個特色包廂,二樓是幾百平的承宴大廳,三樓分八區(qū),作休閑娛樂之用,四樓則是獨院客房……每一層都有單獨的旋轉樓梯可以直達……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照這么看,這個孟清庭還真有可能跟她來自一個地方。
“能不能安排個人幫我盯著這位孟大小姐?”很久后,陸念錦看向蔡浥道,“她的事,事無巨細我全要知道!
“這事不難辦。光祿寺卿就是個虛銜,孟家現(xiàn)在全靠祖宗蔭封過活,內(nèi)宅混亂得很,屬下回頭就塞幾個人過去,保證替太子妃將人盯緊了!
“嗯!标懩铄\點了點頭,“有勞你了!
蔡浥忙道不敢。
送走蔡浥后,陸念錦靠在太師椅上,用絲帕蒙著臉,閉上眼睛,忍不住回想起外公,還有經(jīng)外公一手設計創(chuàng)辦的紫藤府大酒樓……
她記得在她幼時,比起威嚴古板的爺爺,她向來更喜歡彌勒佛一般,總是瞇著眼給她做各種美味佳肴的外公。
被外公嬌慣著嘗遍天下美食的她,那時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也能像外公一樣厲害,成為京都鼎鼎大名的廚神。
但可惜的是,爺爺卻并不喜歡她這個夢想,甚至十分嫌棄。他在她五歲那年的某天,突然來到紫藤府,然后態(tài)度極為強硬,甚至有些蠻橫地帶走了她,把她接到自己的身邊,日日板著臉逼她背各種湯藥歌訣,辨認草藥,抄寫方劑……
那時候,她哭過,也鬧過,根本不想學什么勞什子中醫(yī),只想學廚。
但是最后卻被全家人給合力鎮(zhèn)壓了——因為她爸爸是爺爺唯一的兒子,而她是她爸爸唯一的孩子。
作為陸家唯一的孫輩,她必須繼承爺爺?shù)囊吕彙?br>好在她天賦不錯,入門后,雖然被動,卻也肯鉆研,漸漸地,爺爺對她的管教就松了許多,就是偶爾背著他跑去找外公學做菜,他也睜只眼閉只眼。
及至畢業(yè)時,她已經(jīng)將爺爺?shù)谋臼聦W了個七七八八。
按著爺爺?shù)陌才牛驹撌且⒓催M醫(yī)院的,可她不甘心,這么多年來,她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的夢想,她想給自己爭取一年的時間,拿到京都廚神爭霸的“廚神”稱號后,了卻了心愿,再去醫(yī)院。
那時,爺爺年紀大了,心也軟了,被她百般哀求著,終于還是沒忍住動了惻隱之心,松口給了她一年的假期。
一年后廚神爭霸開賽,她一路下來好不容易走到?jīng)Q賽。誰知在決賽的前夜,卻為了采一種野生的稀有松茸,一腳踩空滑下山崖,直接掛了……
想到這里,陸念錦忍不住哀嘆,她的前世就是這么悲劇,自己把自己給坑死了。
同一時間,鎮(zhèn)國大將軍府,書房。
鎮(zhèn)國大將軍陸赫看著新提拔上來的虎鑲衛(wèi)首領韓碩,冷肅著臉,居高臨下地問,“救霍驍?shù)哪莻神醫(yī)還沒查出來?”
韓碩惶恐不已,單膝跪地,拱手道,“回大將軍,秋江那邊傳信過來,神醫(yī)是國師不知道從哪里請來的,就連博野侯府老侯夫人也不知道她具體的身份,只聽她自稱錦兒,神醫(yī)治好霍驍后,也沒有收博野侯府的診金,只說會與國師算總賬,再有就是,神醫(yī)除了醫(yī)術出神入化,還極擅廚藝!
錦兒?醫(yī)術出神入化,擅廚藝。這三點線索合起來,不知擊中了什么,陸赫突然皺起眉來。
一道清麗倔強的身影,影影綽綽地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
當那道身影越來越清晰,陸赫失神,他想起了,那是李槿致,他唯一愛過又恨過的女人。
見主子陷入沉思,臉上表情似夢似嗔,韓碩忍不住低低地提醒了一聲,“大將軍?”
陸赫被他一叫,突然拉回思緒,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復雜,過了一會兒,才道,“除此外還有別的嗎?神醫(yī)相貌如何?”
韓碩想了想,道,“聽秋江說,是個極美的女子!
“既然她見過,就讓她描幅畫像傳回來,找到人后,格殺勿論!”
“是,大將軍!
韓碩應了一聲,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退下,回去后就讓人去傳了信給秋江。
博野侯府,秋江得了主子那邊傳來的密信,回想起前幾次見陸念錦的樣子,她暗暗去了長興苑的書房,磨墨提筆,很快就描出一副畫像。
墨跡一干,她將畫像卷進袖中,處理完剩下的墨汁便朝外走去。
誰知,拉開書房的門后,卻看到了老侯夫人一堆人。
秋江見著眾人的臉色,就知道自己暴露了,她眼珠子一轉,下一刻,直直地朝唐氏看去,帶著詫異無辜的表情道,“夫人,這是怎么回事?”
唐氏有些不滿地覷了老侯夫人和她左右的梅氏、竇氏一眼,撇嘴道,“還能是怎么回事,這不,大嫂和二嫂說你是奸細,驍哥兒被害成這樣,也都是因為你,你是幫兇!”
“這、這……奴婢冤枉啊,夫人,小少爺可是奴婢看著長大的,奴婢怎么可會害他,您相信奴婢,快幫奴婢和老夫人她們解釋解釋。
唐氏見狀,心疼地看著秋江,往前走了兩步,嘆氣道,“秋江,我何嘗不知道你是清白的,可你也知道,我們?nèi)吭谶@侯府里向來是最人微言輕的,眼下就是我?guī)湍憬忉屃耍慌吕戏蛉撕蛢晌簧┳佣疾粫牎?br>“你閉嘴!”老侯夫人實在看不下去唐氏陰陽怪氣作妖的樣子,一抬手,就有人將她堵了嘴,拉到一邊。接著,她又冷冷地朝秋江看去,吩咐身邊的孔嬤嬤,“給我搜!”
“是,老夫人!”孔嬤嬤肅聲應了一句,正要喚人上前,可誰知,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叫人,原本跪在地上的秋江就像毒蛇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避過她,直接沖向老侯夫人,狠狠一掌打在老侯夫人的胸口。
老侯夫人完全沒有任何防備,再加上年歲已高,哪里承受得住一個暗衛(wèi)拼盡全力的一掌,當即噴出一口鮮血,眼皮一翻,昏迷了過去。
“母親!”
“母親!”
梅氏和竇氏驚惶大叫,兩人一左一右,飛快地扶住了老侯夫人。
而秋江,則趁著老侯夫人昏迷,眾人大亂之際,像只云燕一般運起輕功,如風一般頭也不回地離開。
等梅氏醒過身來,想到讓人追查兇手時,她早就刺死幾個侍衛(wèi),逃得無影無蹤。
逮不到秋江,梅氏大怒之下,直接將所有的怒氣都發(fā)泄在唐氏的身上,她一步一步,眼中閃著憤怒和冷意朝唐氏走去,在她面前停下后,揚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唐氏直接被打得偏過頭去,半天才捂住臉轉過來,眼中淚花滾動,又怒又恨地看著梅氏,嘴角顫抖,恨恨道,“你、你打我!”
“你這個害得家宅不寧的糟心玩意兒,打你就打了,難不成還要沐浴焚香,敬告祖宗,給你選個黃道吉日嗎?憑你也配!”梅氏絲毫不留情面地又抽了唐氏一巴掌,憤怒啐道。
……
“你莫忘了以后這侯府當家做主的是誰的兒子!”唐氏被梅氏打的臉面高腫,她咬著牙祭出霍驍來,“你敢打我,就不怕驍哥兒以后尋你的麻煩!”
梅氏冷嗤,對這個妯娌是十成十的看不上,她唇角一撇,收了因為打人而震得發(fā)麻的雙手,疊在小腹前,儀態(tài)萬千地嘲諷道,“唐氏,你縱容刁奴將驍哥兒害成今日這般模樣,你還指望他以后認你?!”
“……我又不是有意的。”唐氏想起秋江來,也是一陣心塞,囁嚅著道,“我先前也不知道她是這樣的人!
“這些話你還留著以后對驍哥兒說去吧!”梅氏跟唐氏這般拎不清的人沒法交流,肝疼,她出過氣后,也懶得再理會她,直接吩咐吳嬤嬤,“帶人將三夫人關起來,沒有老夫人的吩咐,誰也不許給她送一口水!”
言下之意,老侯夫人要是挺得過這一關,唐氏才能活。老侯夫人要是挺不過去,那唐氏就得給老侯夫人陪葬。
唐氏聽了這話,又是一陣不滿,她憤憤不平地瞪了梅氏一眼,質問,“憑什么母親不發(fā)話,我就不能吃喝,你是想活生生地餓死我,然后霸占我的驍哥兒是罷?”
梅氏聽她這般不要臉的質問,眼底掠過一絲濃濃的失望,她這個妯娌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現(xiàn)在就連跟她對質的心思都沒有了,只是冷冷地覷了她一眼,問,“母親是被你的陪嫁婢女傷成這樣,她如今生死不明,朝不慮夕,你吃得下去嗎?”
唐氏想說自己跟婆母的感情又不好,自然吃得下,但話到嘴邊,她終究是顧及著自己的名聲,又咽了下去。
梅氏將唐氏的滿不在乎看在眼里,她抬起手用力地摁了摁額角,沖吳嬤嬤擺手,“帶下去,關起來。”
吳嬤嬤低頭答應了一聲,下一刻,叫了兩個婆子進來,堵住唐氏的嘴,壓著她就往長興苑的寢房走去,進了寢房,她親自將每一寸地方都檢查了一遍,將屋中所有的吃食茶水全部收了起來,又確定沒有任何遺漏,才示意兩個婆子放開唐氏,三人鎖了門離開。
寢房中,唐氏只覺得自己被刁奴狠狠冒犯了,她紅著眼睛,黑著臉,足足砸了半個寢房的擺設才停下。
壽安堂。
府醫(yī)已經(jīng)給老夫人扎了針,又喂了藥,但老夫人的臉色卻越來越差,呼吸也愈來愈弱。
“怎么會這樣?”第四次給老侯夫人把脈時,盧府醫(yī)低低地絮叨著,“老夫人就是被人傷到了胸骨,外加怒氣攻心,我明明是對癥下藥的,怎么會沒有一點用,脈象反而越來越差……”
梅氏解決了唐氏后,就一直守在老侯夫人的身邊,她聽到盧府醫(yī)的呢喃,當即沉了臉色,焦急道,“盧府醫(yī),你是說你方才給老夫人施針用藥,完全沒有任何效果,老夫人的傷勢還在繼續(xù)加重?”
盧府醫(yī)聞言起身,苦著臉,有些汗顏地點了點頭,“是這樣的……老夫無能,大夫人為保險起見,還是從太醫(yī)院請幾個太醫(yī)過來吧!”
梅氏抿著唇不語。
經(jīng)過霍驍一事,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相信太醫(yī)院了。
能讓她全心全意信任的,現(xiàn)在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前兩回醫(yī)好霍驍?shù)呐襻t(yī)。
這般想著,她再不猶豫,交代了盧府醫(yī)一聲“好好照看老夫人”,就朝老侯夫人寢房中的梳妝臺走去。
早在兩年前,老侯夫人就將自己放貴重私物的鑰匙給了她一把,她捏著那枚鑰匙,將梳妝臺最底下的一只玄鐵盒打了開來,玄鐵盒最下面放著一張?zhí),那是老夫人為拜訪國師而特意訂做的帖子。
她將帖子取了出來,又將玄鐵盒鎖上,揣著帖子就出了門。
“夫人,是往國師府去嗎?”她的貼身婢女在上馬車前,輕聲地詢問。
梅氏想著老夫人臉色發(fā)青,氣息微弱的模樣,她真的不確定自己先去國師府還來不來得及……
“去太子府罷!”沉吟了一會兒,她出聲吩咐,心道,哪怕是唐突,她為了老侯夫人也要試一試。她自幼喪母,繼母進門后,她結結實實地被磋磨了好些年,直至被老侯夫人相中,她才重新活了過來,在她的心里,早就把老侯夫人當成自己的親娘了。
半個時辰后,馬車在太子府外停下。
梅氏連車梯都沒踩,直接跳下了馬車,快步地朝太子府正門走去。
“什么人!”太子府門口的侍衛(wèi)看到有人上前,立刻拔刀問道。
梅氏從袖中拿出帖子,呈給兩人道,“回兩位的話,妾身是博野侯府的大夫人梅氏,今日冒昧登門,是為了求見國師,請國師再施一次援手,救妾身母親一命!”
侍衛(wèi)聽梅氏這般說著,又翻來帖子看了一遍,見到上面博野侯府的印章,態(tài)度才緩和下來,道,“夫人說的是,卑職都記下了,這就去替夫人回稟了國師!
“有勞您!泵肥险f著,向身邊的婢女使了個眼色,婢女會意,立刻從袖口掏出一個荷包朝侍衛(wèi)塞去,甜聲道,“有勞哥哥了,小小心意,還望哥哥莫要推卻!”
侍衛(wèi)被一個美貌如斯的婢女喚作哥哥,心中那叫一個受用,當即對梅氏主仆越發(fā)和善,跑起腿來也利索不少,不一會兒就趕回來,沖梅氏拱了拱手,道,“霍大夫人,卑職已經(jīng)將帖子給了國師,國師讓卑職給您帶句話,您且先安心回府,他帶著神醫(yī)隨后就到!
“我知道了,多謝兩位!”梅氏又道了一聲謝,才轉身登車離開。
太子府,回心樓書房。
陸念錦正立在書桌后潛心抄寫祈福經(jīng)。
蔡浥突然從窗口跳了進來,到她面前,行過禮后,用最快的速度將梅氏剛才來求的事情說了一遍。
陸念錦聽完后,眉心輕微地跳了跳,“你說,博野侯府老夫人受了重傷?”
蔡浥頷首,跟著又道,“主子已經(jīng)先一步去了后門等著,您看您這邊是……”
“走吧!”陸念錦還沒修成見死不救的鐵石心腸,她淡淡道了一聲,便朝外走去,蔡浥則習慣性地去隔壁藥房取了她的藥箱。
半刻鐘后,兩人出現(xiàn)在太子府后門。
因為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的緣故,馬車就停在太子府后門幾十米處。
到了馬車邊,陸念錦撐著蔡浥的手上車。
她進了車廂,剛一坐下,馬車就像離弦的箭一般奔馳出去。
陸念錦重心不穩(wěn),整個人直接朝后跌去,眼看后腦勺就要撞到車壁,這時,一只冰涼的大手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扯,將她又拉了回來,避免她被碰撞到頭。
“多謝!”陸念錦定下神后,抬起頭,稍微不自在地向無羨公子道謝。
無羨公子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沒有說什么。
陸念錦收回落在他臉上的目光,打算合上眼睛閉目養(yǎng)神。
“可想好要本座幫你做什么事?”無羨公子卻突然開口詢問。
陸念錦聽他這般問,微微楞了一下,才想起來,他這是在問自己上次在馬車上許諾給她的那件事。
“沒有呢!”她道。
無羨公子沉吟了片刻,“給你三天的時間。”
“三天時間?”陸念錦不解地看著他。
“三天之后如果還沒想好,就作廢。”他解釋。
陸念錦一聽,立刻來氣了,“國師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
無羨公子抬起頭看了她一眼,不知為何,眼底突然泛起一絲淡淡的笑紋,“太子妃,本座還可以更過分,你信嗎?”
“我……”陸念錦語塞,過了好一會兒,才眉眼俱冷地哼道,“你這般待我,就不怕我不幫你醫(yī)治博野老侯夫人?”
“你不會的!”無羨公子道,語氣十分肯定。
“你就知道我不會?”
無羨公子望著她的眼睛,幾分專注,幾分認真道,“你從來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更做不到見死不救!
陸念錦:“……”
懟不過他,她索性直接閉上了眼睛,眼不見心不煩。
無羨公子見她合眼,卻只當她累了,也沒再說什么。
兩刻鐘后,馬車在博野侯府門口停下。
陸念錦和無羨公子一前一后下了車,蔡浥停好馬車,上前去敲門,待管家迎出來后,幾人便魚貫進了侯府。
霍管家已經(jīng)迎接過陸念錦兩次,知道她的身份和本事,直接領著她就朝壽安堂走去。
幾人前腳剛進壽安堂,后腳東廂房外的抄手游廊處就傳來一聲驚喜的,“姐姐。”
陸念錦下意思地朝聲音的來源看去,便見已經(jīng)恢復聲音的霍驍以乳燕歸巢的速度朝她跑來,眼看著就要撞進她的懷里時,后衣領子卻被一只修長的大手給扯住了。
“男女授受不親!睙o羨公子冷著臉低下頭,看著剛到他腰際的霍驍說道。
霍驍抱不到近在咫尺的未來娘子,他抬起頭,不悅地朝抓住他的男子瞪去,呵斥道,“你放開我。”
無羨公子扯唇:“不放!”
霍驍被他氣得臉都漲紅了,黑烏烏的眼里全是怒氣,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眼他就不喜歡他。他在他手里拼命地掙扎踢打,可就是死活掙脫不了!
“姐姐救我!”他急了,朝著陸念錦大喊。
陸念錦無奈地看著眼前欺負小孩正欺負的得心應手的無羨公子,皺眉道,“國師,他還只是個孩子,救老侯夫人要緊,你就先放了他罷!
無羨公子聽她這么說,只抬頭看了她一眼,就移開目光,手還是穩(wěn)穩(wěn)地搭在霍驍?shù)囊骂I上,半晌后,清清冷冷,自顧自道,“你救你的人!
陸念錦:“……”
恰在這時,落后他們一步的梅氏回來了,走得微微喘氣的她看到幾人僵持在壽安堂門口,不由深吸了一口氣,上前問道,“見過國師、神醫(yī),兩位在這里是……”
“錦兒,你先隨大夫人進去救老夫人!睙o羨公子卻沒有回答梅氏的問題,他只是冷淡地看了陸念錦一眼,說道。
錦兒!
陸念錦聽到這個稱呼,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轉身朝向梅氏,道,“大夫人,我們走吧!
梅氏恭敬惶恐地點了點頭,甚至連霍驍都來不及撲交代,就領著陸念錦往老侯夫人的寢房去了……
仍舊被拽著后衣領的霍驍好氣,他艱難的轉過頭,眼中蘊著兇光道,“你要怎么樣才肯放開我?”
無羨公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帶著幾分教訓師侄的口吻,道,“男女授受不親,你答應本座,往后見了剛才的姐姐,須得離她三步遠,本座就放開你!
霍驍年少聰慧,一聽無羨公子這般說,就明白過來,他危險地一瞇眼睛,“你是想與我搶未婚妻子?”
無羨公子眼中浮起一絲意外,抓著他后脖子的手指收得更緊,冷聲問,“什么未婚妻子?”
霍驍仰頭看著他冷哼,帶著幾分自得,道,“姐姐答應我,十年后等我長大了就嫁我為妻。”
無羨公子:“……”
他繃著臉,居高臨下地看了他很久后,忽然勾唇一笑,帶著寒冬冰雪乍融的盎然春意,又蘇又迷人道,“看來,博野侯府的師傅是不夠盡職盡責了!”
課業(yè)這么少,才六歲的小崽兒就知道想女人了。
……
直到陸念錦看完老侯夫人,背著藥箱出來,無羨公子才悠悠地放開霍驍。
然后在他跑向陸念錦告狀之前,長腿忽然一撩,下一刻,就走到了陸念錦的身邊,將她和跑過來的小崽兒隔開,摸了摸小崽兒的頭,“再會!”
霍驍死死地咬著牙,看著他未來娘子朝他清淺一笑,然后便頭也不回地跟著某個老男人離開。
出了博野侯府,上了馬車。
落座后,無羨公子清清淡淡地掃了陸念錦一眼,“聽聞,博野侯府是你未來夫家?”
“嗯?”陸念錦沒聽懂他拐彎抹角的意思,下意識地反問。
無羨公子只好直說,“霍驍說你是他的未婚妻子!
陸念錦才知他說的是這一茬,抿了抿唇,笑道,“不過是哄著他玩兒罷了。”
“太子妃都是拿終身哄男人玩兒的嗎?那不知你這般哄過多少男人?”
“國師感興趣嗎?”
陸念錦聽不慣他話里的損意,眸光一閃,眨巴著眼睛直直對上他的瞳仁,含笑道,“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讓我懷疑,你是愛上我了!所以忍不住……爭風吃醋!”
最后四個字,像是一記重錘,帶著致命的力度砸在了無羨公子的心上。
“太子妃想多了!
很久后,他移開與她對視的目光,否認道,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寒冰。
陸念錦嬉笑,“國師既然不是愛上我,那為什么你不敢看著我說?”
無羨公子只好轉過頭去,冷幽幽地看著她道,“太子妃請自重!
陸念錦聞言,又笑,“我讓你轉過來你就轉過來,這么聽話的呀……”
無羨公子聽著她的調笑,心里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緒,他根本無法控制的情緒。片刻后定神,他瞳孔陡然一縮,有濃濃殺氣從他眸間飛快掠過。
陸念錦感受到了那股殺氣,她心中一緊,垂下眸子,跟鵪鶉似的,沒敢再戲弄他,過了會兒,又慢慢地撇過頭去。
之后,滿室寂靜,誰也沒有再開口。
等下車時,兩人之間的溫度已經(jīng)降到冰點。
蔡浥在外面駕車,該聽到的和不該聽到的,他全部都聽到了。
在陸念錦下車時,他忍不住偷偷地覷了她一眼,內(nèi)心十分敬佩。
這么多年來,千方百計接近他主子的女子沒有一千也有九百,可他主子愣是連一個眼神都欠奉。
像太子妃這樣能把他主子逼到恨不得殺人的,還是頭一個,要不是怕主子弄死他,他其實很想走到太子妃的面前,贊她一聲女中豪杰!
“慢著!”
陸念錦下了車,假裝淡定地飛快竄到后門口時,耳后突然傳來一道清冷而又克制的聲音。
她腳下微微頓了頓,正打算裝沒聽見,繼續(xù)往前走,可誰知,腳還沒來得及往前挪動,面前就多了一睹雪白俊逸的人墻——是仗著自己會輕功的某國師。
陸念錦自欺欺人地低了下頭,想繞過他,但下一刻,手腕卻被人死死地鉗制住。
“不知國師還有什么話想說?”陸念錦深吸了一口氣,認命地抬起頭,看著他問道。
無羨公子與她四目相對,看著她的眼睛,輕聲道,“那日在馬車上,本座曾答應過你,要幫你辦一件事,這個許諾從此刻起作廢了吧!”
陸念錦:“……”她不說話,不想理他。
無羨公子看著她烏黑柔順的發(fā)心,攥著她的手腕,過了會兒,又道,“不過作為補償,就讓蔡浥再為你做一千件事!
聽到這里,陸念錦倏地抬頭,她震驚地看著面前的男人,“……”這他媽是親主子嗎?
一旁偷聽墻角的蔡浥表示:“……這真的是親主子!”坑起死士來簡直不帶眨眼的。
“我知道了!睅紫⒑,陸念錦同情地看了眼馬車旁生無可戀的蔡浥,微微點頭。
無羨公子這才放開她,看著她繞過他,快步地進了后門。
又過了一會兒,他才帶著蔡浥跟了上去。
鎮(zhèn)國大將軍府。
秋江雖然從博野侯府逃了出去,但侯府里的幾個侍衛(wèi)也不是吃素的,有一個侍衛(wèi)當機立斷地搭起弓箭,射在了她的右腿上。
她拖著一條傷腿,幾回廢了半條命的力氣,才神不知過不覺地回到鎮(zhèn)國大將軍府。
鎮(zhèn)國大將軍陸赫抬起眼,冷冷地看了眼縮在地上,幾乎渾身是血的秋江,一挑眉道,“任務完成了嗎?”
秋江惶恐地跪在地上,牙齒發(fā)抖道,“回大將軍的話,完成了!痹捖,她將袖中妥善保存的畫像取了出來。
韓碩見狀,立刻從她手中接過,上前幾步呈給了大將軍。
陸赫接過畫像,慢慢地展開,隨著畫中女子五官的顯露,他沉寂十幾年的心,突然再次劇烈地跳動了起來——這畫中的女子,太像李槿致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已經(jīng)是一天之內(nèi)韓碩第二次見主子失態(tài)了,這次他沒有上前提醒,而是用余光暗暗打量著主子表情的細微之處。
一直到一刻鐘后,陸赫的眼睛才從畫像上挪開,他抬起頭,右手一拂,桌上的畫像便朝著韓碩飄去。
韓碩忙伸手接過。
與此同時,陸赫寒聲吩咐,“瞞著夫人和貴妃娘娘的眼線,用最快的速度將畫上的女子找到,送到北莊去!”
北莊,是陸赫豢養(yǎng)外室,金絲雀的地方。
韓碩是他的心腹,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
大將軍分明是看上這位容貌絕美,楚楚動人的女神醫(yī)了。
“是,大將軍,屬下這就將心腹撒出去,親自帶人追查,定在三日之內(nèi)為大將軍辦成此事!
“嗯,待事成之后重重有賞!”陸赫沉聲許諾。
話落,他又看向地上的秋江,露出一個冰冷的眼神。
韓碩會意,他親自彎腰,將秋江帶了出去,命人將其扔進了后院的百獸園子,與豺狼虎豹做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