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皇上大力拂去桌案上的一沓奏章。
望著被茶漬慢慢浸透的奏章,一地太監(jiān)顫顫巍巍匍匐在地上,大氣不敢發(fā)一個。
就連一向八面玲瓏的江壽都不敢上前勸一句。
畢竟,此事觸犯了皇上的逆鱗。
今日不知怎滴,宮內(nèi)就流傳起一道謠言來,猶如野火一般在宮女太監(jiān)之間迅速蔓延。
而這道謠言的內(nèi)容是關于先皇后和御王,說御王乃先皇后和叛國賊楚昭裕的私生子......
剛派江壽砍了那群多嘴舌的腦袋,這邊,前線一半士兵中毒的消息又傳到皇宮來,結果,皇上一聽到,竟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也難怪老皇帝會急火攻心,且不說,先皇后歐陽氏乃他心中的白月光,他不容任何人玷污她的一絲清白,更何況,他已在御王身上投入了全部的心力,且已認定他為他的接班人,若是一旦功虧一簣,他又怎會甘心?
再加上雖然他不愿承認,但燕王的確是他內(nèi)心深處最符合他心意和最優(yōu)秀的兒子,他為他沖鋒陷陣、開疆擴土,從未有過一次失利,怎滴如今就吃了這么一大敗仗?
攘外安內(nèi),所以,在他醒來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立即派了裴之衍率領十萬北羽軍前去支援,同時派夜玄前去調(diào)查謠言的始端......
雖然他不容任何人敢玷污一絲他的歐陽雪,但同時,男人又是一種非常矛盾且自私的生物,他愛慘了歐陽雪,自然也不允許她的任何一絲背叛......
“陛下,御王爺來了!”御書房門口的小太監(jiān)見蕭君安朝這邊走來,趕緊在門外稟報。
江壽看了一眼皇上,見他沒說什么,便主動走過去開了門:“御王爺,您請。”
蕭君安點頭,便大步朝床榻上的皇上走了過去:“兒臣給父皇請安,父皇身子感覺如何?”
老皇帝臉色蒼白,眼底淤青,顯然那謠言與前線戰(zhàn)敗的消息,對他打擊不小。
雖然,老皇帝已在第一時刻止住了謠言,但他還是知道了。
“安兒來了!崩匣实劬従彵犻_眼,聲音雖弱,但依舊帶著幾分威嚴。
蕭君安見老皇帝要起身,便搶先江壽一步,率先扶他坐了起來,并且在他身后墊上一枕頭。
老皇帝坐舒服了,才緩緩開口:“關于前線你如何看?”
蕭君安抿了抿唇,才開口道:“四弟雖乃咱北蕭國的戰(zhàn)神將軍,但戰(zhàn)場瞬息萬變,偶爾一時的失利也是在所難免的,況且四弟已當機立斷成功反擊了南葉國,為救治中毒士兵拖延得時間,而且兒臣在進宮前已傳信表哥速去支援四弟,相信不日就能扭轉局勢,父皇不必過于擔心!
老皇帝深深凝視著他,半晌才神色莫辨道:“皇家最是無情,難得你還第一時間傳信西域太子,著實不易!
西域太子乃有名的毒醫(yī)圣手,即便蕭君安不提,他也會提的,只是,西域太子性子不羈且神出鬼沒,若是沒有蕭君安的幫忙,他還真找不到。
如此一來,倒是解決了他一大麻煩。
蕭君安自然知曉老皇帝這番別有深意的話為何?他何曾對他這般疏離過?看來是那些毫無根據(jù)的謠言,他還是往心里去了,只是老皇帝不主動開口提,那他便也就不能提。
畢竟,謠言并未擴散至宮外......
所以,他也只能面色如;氐溃骸皟撼寂c四弟雖非一母同胞,卻也是血脈相連的兄弟,自當兄友弟恭,一同為父皇分憂解難,兒臣去不了前線,便也只能做好后方,西域太子既是兒臣的表哥,也是咱北蕭的連襟,如此危難時刻自是當伸出援助之手,兒臣不過是略盡綿薄之力,父皇謬贊了。”
老皇帝聽了他的話,半晌才長吁一口氣:“安兒,你一直都是父皇眾皇子中最深明大義的好孩子,父皇很欣慰......”沉默片刻,才繼續(xù)開口道,“西域公主不日即將生產(chǎn),這段時日你就在府中好好陪她......”
語罷,便又躺了下來,聲音倦怠道:“朕乏了,你先回去吧!
蕭君安瞇了瞇眸子,自是知老皇帝乃何意,但他還是恭敬行禮離去。
翌日,朝堂就再次發(fā)出一道驚人消息。
皇上不僅免了寧王的禁足,竟還將昔日御王手中的十萬北京軍給了他掌控......
蓉妃宮里。
蓉妃一臉的恐慌之貌,她緊緊攥著雙拳,任憑長長的利甲嵌進皮肉,淡淡的鐵銹味彌漫在空氣中,她卻是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
她最擔心的事兒還是發(fā)生了。
老皇帝終究還是起了疑心......
她該怎么辦?
突然感覺身子一暖,望著擁著她的一奴婢,渙散的眸子瞬間淚如雨下:“阿彥......你終于回來了......”
瞅著心愛女人這副六神無主之貌,喬裝的楚昭裕當即心疼不已,他安慰道:“放心,安兒絕非坐以待斃之人......”
蕭君安乃他的兒子,又怎會乃平庸之輩?
不過以不動制萬動罷了。
但此事已觸犯老皇帝的底線,他再次派出了夜龍軍......
夜龍軍乃皇上暗處的鷹爪,一出手必是不死不休的......
想到此,他渾身便釋放出攝人的殺意來,若非夜龍軍的出動,他多年創(chuàng)建的暗影閣也不會一朝毀于一旦......
好在,他及時逃回南葉國,這才保存下最后一絲實力......
慫恿完南葉國太子暗對蕭寒野的軍隊下了毒藥后,他便又悄不聲息潛了回來......
此刻,兩軍陷入膠著之態(tài),誰又能注意到他?
更何況,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誰又能想到他會出現(xiàn)在北蕭國皇宮內(nèi)?
既然他敢回來,那便沒想能活著回去,只要他的安兒能如愿登得那高位......
與此同時,北蕭國營帳內(nèi),也籠罩著一層霧霾。
“......阿洵!”望著已然出氣多進氣少的蘇洵,鎮(zhèn)遠侯再也冷靜不下來,他一臉焦急,“我怎么就答應帶這孩子來了軍營?”
他就該留他在東郡鎮(zhèn)遠侯府的!
望著被風川扎的像個刺猬似的蘇洵,蕭寒野也不禁微鎖眉頭:“風川,阿洵如何?”
風川抬手拔掉了蘇洵身上所有的銀針,搖頭道:“若非靠王妃事先備下的藥吊著一口氣,怕是小公子早已撐不過去......但這毒太過霸道,流傳又太過迅速,即便是連神仙草也只是能拖延一時片刻而已,所以,王爺、侯爺,你們切莫太過靠近患者!”
言外之意,就是連千草丸都解不了此毒,他家王爺自然也是有感染風險的。
也難怪風川擔心。
往往一軍主帥都是軍隊的靈魂所在,北林軍之所以戰(zhàn)無不勝,不僅僅是他們的奮勇殺敵,絕大原因更乃蕭寒野每一次決策的正確判斷和當機立斷。
士兵們或許只需沖鋒陷陣即可,而身為一軍主帥,不僅要身先士卒,更是要在后方費盡心思一步步籌謀......
若是蕭寒野也中毒倒下,那整個軍隊都將群龍無首,后果不堪設想。
想到此,風川連忙將蕭寒野推出患者營帳。
月色如水,蕭寒野站在營帳外面,想起渾身黑透不辨顏色的蘇洵和眾多將士,他心情極為復雜。
不知不覺這場仗已打到了年后,再過不了一兩個月,他的阿月就要生了吧?
想到此,他不禁緊緊攥起雙拳。
頭一次體會到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
原來人有了牽絆,便會有各種顧忌......
轉動著大拇指處玉扳指,他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喃喃道:“阿月......等我回去......”
這時,江炎卻一臉歡喜地跑了過來:“王爺......這是王妃讓冷九送來的藥,說讓風川和溫太醫(yī)給輕癥中毒者試試......”
聞此,蕭寒野眼眸瞬間一亮,當即不拘小節(jié),拉著江炎就奔向營帳。
風川和溫太醫(yī)一聽是楚南月送來的藥,當即也是眉眼一亮,二人也未拘小節(jié),直接接過藥來細細查看,許久才驚喜道:“王爺,這藥......的確對癥。”
溫太醫(yī)道:“這藥可都是千金難求的極其珍貴解毒圣品,定是師父從自己的藥圃培育而出,真是醫(yī)者仁心!”
蕭寒野與有榮焉,他知道他的阿月最是好財了,卻是在國難當頭之際,甘愿自掏腰包,這份情懷......
不,他的阿月哪里有什么國家情懷?只是單純的因為他。
想到此,他眉眼間露出一抹傲嬌來。
尤其當看見那些輕癥患者服下藥后,沒過多久,就一個個開始臉色恢復正常,他更是欣慰不已......
這邊藥圃內(nèi),楚南月仍舊夜以繼日鉆研著解毒之藥。
“王妃,您已經(jīng)連續(xù)這般操勞許久了,萬莫動了胎氣......”小桃望著眼底滿是淤青的她家王妃,不由擔憂道。
“無妨,我心里有數(shù)。”楚南月垂眸望了一眼腹部,目光沉沉道。
這時,冷九飛來。
他真得是飛過來的,想著是有重要的消息,滿頭汗水,氣喘吁吁道:“王妃,您的藥真的已經(jīng)解了那些輕癥者的毒,現(xiàn)下軍營內(nèi)十萬的士兵已恢復正常,您真是王爺?shù)馁t內(nèi)助,我們的救命恩人啊......”
小桃跟著歡呼道:“王妃,您真是太厲害了,僅憑冷九的描述便能研制出解藥來,奴婢可真是佩服死您了......”
楚南月卻是并未有太大情緒,解得了輕癥患者身上的毒是在她意料之內(nèi)的,可那些重癥患者,她卻遲遲拿不準配方......
冷九見她一直苦思冥想,又趕緊道:“王妃,王爺說剩下的士兵無需您操勞,您現(xiàn)下有孕在身,萬不可操勞過度,一定要量力而行!”
語罷,便將懷中的信件遞了過去。
楚南月展開看了后,竟“噗嗤”一聲笑出來,隨即很快耳根處染上一抹嫣紅,但她又很快調(diào)整好自己,繼續(xù)埋頭研究起配方來......
小桃望著那被擱置在她懷中的信件,眸子中泛起一抹亮光。
肯定是燕王又想霍霍小堅強了吧?
而她家王妃竟然也想!
幸虧......
其實,小桃誤會了燕王,他哪里又想霍霍小堅強了?
戰(zhàn)事吃緊加之楚南月即將生產(chǎn),他不敢,也不會心存此番心思,他只是由衷地向他的阿月表達一番相思之情而已......
阿月,見信如晤,知你日夜為解毒之事操勞,心中甚是不安,戰(zhàn)事雖緊,然你身體更為重要,在為夫心里,什么都沒你和孩子重要,切記保重身體,量力而行,為夫一切安好,勿念,待戰(zhàn)事平,為夫定速歸,一刻不停歇,與你團聚,共育咱們的小堅強......
思你、念你、愛你的......狗男人!
前面都挺正常的,卻唯獨加了后面不正經(jīng)的三個字。
楚南月也和小桃一般認為蕭寒野想了。
但遠在千里之外正憂心剩余八萬重癥患者的狗男人表示很無辜,他之所以來此一神來之筆,只是單純地想調(diào)節(jié)一下他阿月緊繃的神經(jīng)條,逗她一笑罷了......
她不是一向最愛罵他狗男人嗎?
待他回去,那他就抱著她,讓她罵個夠......
正在蕭寒野所思所想中,營帳內(nèi)傳來一道壓抑的低呼:“......阿洵......”
他心下驟然一緊,大跨步踏進去,只見一向脊梁挺直的鎮(zhèn)遠侯竟然佝僂著身軀低聲哽咽......
蕭寒野低頭望向蘇洵,因著太黑,摸了半天,才摸到他的鼻翼,待探到他極為微弱的呼吸,當即推去一掌給他續(xù)起命來:“他還沒死,風川快救!”
風川自是也不愿放棄的,他已然試了所有的法子,并且將楚南月對重癥不成型的藥方都試了,但已是回天乏力:“王爺......軍中已有近兩萬的士兵相繼離去......小公子也是靠著我們眾人的內(nèi)力才強撐到此的......”
就在這時,江炎跑進來,稟報道:“王爺......”
蕭寒野順著聲音抬眸望去,神色莫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