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傍山而建的老舊小區(qū)里七扭八扭，林余終于來到趙大虎班主任所給出的地址。
“就是這兒了吧？”
看著眼前墻色斑駁，飽經(jīng)歲月洗禮的居民樓，林余邁步向前走去，準(zhǔn)備去找趙大虎一探究竟，想弄明白他為什么突然就不上學(xué)了。
只是林余還沒進(jìn)入樓中，趙大虎他便自己出現(xiàn)了。
他在一樓的樓梯拐角處出現(xiàn)，高壯的身材顯得整個樓道口都狹窄無比。
幾步的功夫，他便從陰暗的居民樓內(nèi)走出.
來到街上，借助路燈和月光的光芒，林余才赫然發(fā)現(xiàn)，他幾乎把樓道口堵死的原因并不只是他魁梧的身形，還有他身后用被子層層裹住的不明物體。
粗略看上去的話，像是人形。
在林余看到趙大虎的同時，趙大虎也看到了林余，他愣了一瞬，隨即便覺得這是偶遇，低著頭就要離開。
“怎么不去上學(xué)了？”
林余攔住了他，問話的同時也在仔細(xì)打量著他身后背著的長條被裹，一番查看之后，林余更確信這是人了，在長條被裹的最下方，有一雙腳露在外面，正毫無生氣的耷拉著。
見到這番場景，林余在心底暗暗警惕起來。
但警惕也不多。
只有一絲罷了。
雖說趙大虎身后背著的很有可能是一具尸體，但林余對他并沒有什么忌憚。
一方面是對自己武力上的絕對自信，另一方面，林余并不相信眼前這個憨厚老實，在學(xué)校里被人隨便欺負(fù)的家伙會是一個有膽子殺人的人。
林余的問題問出來后，趙大虎眼神晦暗，他有些窘迫的說道：
“我已經(jīng)沒錢上學(xué)了�！�
“你身后的東西是什么？”
林余將上學(xué)的問題先放到一邊，問起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林余話音剛落，趙大虎的嘴角就不受控制的哭咧開來，淚水化作淚珠在他黝黑的臉龐上滾滾滑落，好像這句話戳到了他最不能提及的傷心痛處，瞬間就讓這個兩米高的大漢陷入崩潰的痛哭當(dāng)中。
“是我爺爺。”
“我爺爺死了�！�
趙大虎哽咽抽泣著，邊哭邊說道。
果然嗎？
這個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會殺人的模樣啊。
看著趙大虎抽泣大哭，林余在心底暗暗嘆息一聲。
“節(jié)哀�！�
林余輕聲說道。
“那你現(xiàn)在這是...”
林余看著趙大虎現(xiàn)在這怪異的行為，欲言又止的問道。
“我，我想去把我爺爺安葬了�！�
“安葬？”
林余不可置信的反問道，他扭頭左右看了看，確定周圍空無一人，沒有任何的安葬隊伍和靈車后，他重新將視線放回到趙大虎身上問道：
“就你自己？”
趙大虎抬起胳膊擦了把臉，抽泣一聲點了點頭。
“你打算怎么做？”
“直接把你爺爺埋了？”
林余不解的問道。
趙大虎搖搖頭，說道：
“我想先去把我爺爺火化了，然后再埋葬他�！�
“火化？”
“你就這么背著你爺爺去火化？”
“再怎么說也叫個靈車啊，難不成你想坐出租車去？”
“你相信我，你現(xiàn)在這樣不會有任何一個出租車敢拉你�！�
對于這點，林余無比確信。
相比于普通人來說，一些跑車，跑船，比較容易出現(xiàn)意外事故的工作人群，他們遠(yuǎn)比普通人要迷信的多。
這大晚上的，拉一個死人去火葬場，沒有任何一個出租車司機(jī)敢接這單生意。
“我，我沒錢雇靈車�！�
趙大虎紅著眼睛低聲說道。
“沒錢雇靈車？”
“你不會想走著過去嗎？”
林余驚詫問道。
趙大虎沉默下來，他抿著厚厚的嘴唇一言不發(fā)，用另一種方式回答了林余的問題。
“你...”
林余看著眼前這個可憐的家伙，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了。
想了想這段時間以來攢下的錢，初遇小酒館兩個月的分成有五萬塊錢，在李原那里坑了一萬，又以重傷的借口騙了他兩萬。
除去一些日�；ㄤN之類的。
卡里還能剩下七萬塊。
這些錢制辦一個體面的葬禮倒是綽綽有余了。
只是...
自己有必要這么做嗎？
林余有些糾結(jié)。
畢竟這些錢來的也不容易。
而且李原現(xiàn)在的處境很不妙，他要是被火蝎幫打跑了，自己以后的小酒館分成可能就沒了。
那樣的話自己可能就只有手中這七萬塊錢了。
真的要拿出小半甚至大半去給這個家伙嗎？
打量著面前身形魁梧的趙大虎，林余知道，如果此時自己把他爺爺?shù)膯试豳M出了，他一定會對自己感激涕零，從今以后以自己馬首是瞻，化身為自己最忠心的小弟。
可問題是，自己要他這個忠心的小弟干什么呢？
自己又不打算混黑道。
要他這個小弟有什么用啊？
再說了，以這個B的慫樣，說不準(zhǔn)除了挨打以外，其他的他什么都做不到呢！
林余陷入糾結(jié)當(dāng)中。
理智告訴他不該管眼前這個酷似牛大飛的家伙，這鐵定是個虧本的買賣。
可他的身體卻挪不開腳步，看著這張熟悉感滿滿的大黑臉，林余也是真狠不下心就此離開。
猶豫良久，林余最終決定折個中，看在他這張臉酷似牛大飛的臉的份上，小小的幫他一把好了。
“別走著去了�！�
“靈車的錢我給你出了�！�
說著，林余從口袋里拿出手機(jī)，說道：
“加個好友，我給你轉(zhuǎn)點錢�！�
“謝謝龍哥�！�
“謝謝龍哥...”
才剛止住哭意的趙大虎又忍不住的開始哭了起來，哽咽著連聲道謝道。
他從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款老到林余都懷疑能不能使用手機(jī)支付的老款手機(jī)，擺弄了好久，才調(diào)出vx加好友的二維碼出來。
掃過二維碼，加上好友后，林余點開手機(jī)上的紅包發(fā)送鍵。
看著輸入金額的鍵盤，林余再度猶豫起來。
給他多少錢好了？
八百夠不夠？
按常理來說，八百塊錢雇傭一輛普通的靈車是足夠的。
可萬一不夠咋辦？
還是給一千吧。
手指微動，拇指剛要向數(shù)字一摁去，林余又猶豫了起來。
一千是不是太少了點？
“你現(xiàn)在手里有多少錢？”
“夠火化你爺爺嗎？”
林余抬頭問道。
“夠了�！�
趙大虎邊抹眼淚邊點頭說道：
“我爺爺一共給我留下七百塊錢，正好夠火化的錢�！�
聽著趙大虎哽咽的話語，林余心里不是個滋味。
這傻大個。
七百塊錢哪兒能夠��？
你還能光火化啊？
你火化完不用骨灰盒裝��？
搬運尸體，殺菌之類的不都需要錢嗎？
還是多給點吧。
林余這樣想著，把拇指放到數(shù)字二上，輕輕摁了下去。
摁完二后，林余再度把拇指移動到按鍵零上，一連輕點三下。
摁完三個零之后，他的拇指并沒有挪開，而是繼續(xù)停頓在零上面。
在不到一秒鐘的短暫遲疑后，林余趁著理智還沒反應(yīng)過來阻止，他又迅速摁下一個零，隨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輸入完六位數(shù)密碼。
“好好把你爺爺葬了吧。”
林余草草扔下一句話，隨后快速轉(zhuǎn)身離開。
就像站在蹦極臺邊上，最終決心跳下的人一樣，為了避免后悔，林余努力控制自己的大腦不去思考。
同時腳下的步伐再度加快。
身后傳來的噗通一聲，好像是跪下去的聲音，還有趙大虎哭喊著感謝的聲音，林余統(tǒng)統(tǒng)充耳不聞，一刻不停的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