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心藥（二十四）
這句話看似平淡，卻是一著“先手”，皇上雖然沒再多說什么，倒是在心里種下了疑根。
見皇上不發(fā)一言，朱鎮(zhèn)知他已心活。只待改日再敲打敲打，命韓望書休妻便是十拿九穩(wěn)的事情。
這種事，他是很有經(jīng)驗，當(dāng)時，他想達(dá)成勒令僧侶還俗之事時。他得知姜皇后與白云寺住持覺渡曖昧之事后，便是先鬼扯了一頓卦象，在皇上心里布下疑云。沒隔多久，他便又跑到皇上身邊，以此為由頭，說了勒令僧侶還俗之事。
這回，他也只是依樣畫瓢而已。
而且，他覺得今日他的話非常及時，若是皇上疑心那個韓望書可是大事不妙。也是他運氣，看出皇上對那個小堂妹樂容還有幾分憐惜，便順勢將臟水夠潑到桂南屏身上去。
孔城陌如何看不出來？
晚些時候，他便溜出宮門，尋到孔繁露的住處。
孔繁露當(dāng)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實在是沾了侄子的光，結(jié)束了顛沛流離的生活�？墒怯辛宋埸c之人，若再想出山也難了。好在年事已高，便在京都頤養(yǎng)天年。
令人欣慰的是，即便是這樣，侄子還是很敬重他，有什么大事小情，還都來問問他的意見。
孔繁露私德有虧，可是人一直是聰明機(jī)敏，在人情世故上反應(yīng)極快。他有時提點幾句，倒是孔城陌這個年輕人想不到的。
“陌兒，怎么如此愁眉不展？”
“叔父，侄兒做什么事，那個朱鎮(zhèn)都橫插一腳。著實令人心煩�！薄八唤g(shù)士，并且非我族類�？偛粫Φ阶詈螅故悄愫煤迷趯m中站穩(wěn)腳跟，無論誰當(dāng)皇上，都會起疑心，只要有疑心，就會重用東廠。你的好日子在后頭�！�
聽了叔父的話，孔城陌的心里稍稍寬慰了些。
“朱鎮(zhèn)那廝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還不是韓望書的事。不知那朱鎮(zhèn)吃錯了什么藥，偏要將那臟水都潑在桂南屏身上，說她是女禍，這樣一來，韓望書倒像是毫無罪過，最大的罪過也就是娶錯了妻子而已。”
“咦？要保全韓望書，只想對付桂南屏？”孔繁露奇道，“雖說他們是兩口子，可是我對這位韓夫人并無惡感，覺得她磊落干練，是個人物。不知怎的，偏就一心撲在那個沒嘴的葫蘆上面去，和離之后，還是不長記性。”
原來，南屏從小跟著爹爹做生意，慣會籠絡(luò)手底下人，只要是給他們桂家效力的，不管是多么不起眼的人，他們都會噓寒問暖，笑臉相迎。
之前，孔繁露給南屏做艄公的時候，同她打過幾次照面，南屏總是柔聲慰問，大方賞銀，是以，孔繁露對她印象極好。加上極為厭惡韓望書，很是為她可惜。
每每想來，都要扼腕嘆息一番。
“是呀！我也不知那朱鎮(zhèn)同桂南屏有何深仇大恨�！�
“深仇大恨？”孔繁露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說道：“整個京都與桂南屏有深仇大恨的人就是梅相的女兒梅若繁。想我在殊地的時候，那個梅若繁還曾經(jīng)賴在韓家不走，當(dāng)時韓望書已經(jīng)娶妻，當(dāng)時，真是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
“叔父，你不是說那韓望書是沒嘴的葫蘆么？怎的還有這么多風(fēng)流債？”
“所以說，更令人生氣了，一個瞎了眼，兩個也跟著瞎了眼，去哪里說理去？”“可是朱鎮(zhèn)又不是京都人，如今從不出宮，和那梅家小姐怎么扯上關(guān)系呢？”
“梅家？”孔繁露沉吟片刻，眸子里閃出狡黠的光。
“陌兒，如今皇上最寵信的是哪位妃子？”
“之前，有一段倒是奔著皇后很親，可有了白云寺的事情之后，也就淡了。如今，也說不好最寵信誰，總是隔三差五的換�！�
“之前那些妃子呢？”
“如今，吃了朱鎮(zhèn)那些勞什子丹藥，很是沉溺美色，每日見得也都是新人。宮中的那些老人，已是許久不過問了！”
“這就難怪了。陌兒，你想事還是不夠縝密，你忘了梅妃了！”
“梅妃？梅家小姐？她們倒是姐妹�？墒�，叔父，我還不是不太明白。難道梅妃和朱鎮(zhèn)是故交，朱鎮(zhèn)這才幫著梅家小姐出頭，要處理掉桂南屏，讓梅家小姐遂心？”
“呸！哪門子故交。睡出來的故交罷了！陌兒，那些門庭冷落的妃子的住處是無人看管么？”
“也不是無人，因皇上都不去，那些地方上夜的人難免會懈怠些。想露臉掙個前程的宮人自然不愿意去的，分到那里去的也是年紀(jì)大些，牢騷滿地的，他們自然不那么上心。叔父，難道你說朱鎮(zhèn)和梅妃？”
“多年前，我曾見過梅妃，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也難怪朱鎮(zhèn)動心。想當(dāng)年，梅妃也是個人物，家里安排的婚事不同意，硬是要進(jìn)宮，進(jìn)宮的緣由竟是對皇上癡心，帝王之愛，還能作數(shù)？梅家的女兒都有些死心眼，這也不足為奇�！�
“陌兒，你可以悄悄抓到朱鎮(zhèn)的把柄，以后就不怕他和你作對了。”
“叔父，你的意思是叫我去捉奸，可是侄兒不明白，他既然做下如此丑事，為何我不去皇上面前告發(fā)他呢？”
“說你年輕還是年輕。你忘了皇上留著他在身邊做什么了，是要益壽延年，是要煉丹藥。若非如此，怎么會留他一個摩滿教余孽在身邊？他深知別人說不出太好聽的話來，可還是頂著重重壓力。就是因朱鎮(zhèn)有用。”
“可是，梅妃呢？一個冷宮棄妃，有什么打緊？但因為你去告發(fā)了，皇上不能不處置給他戴綠帽之人，可沒了朱鎮(zhèn)，誰給他煉丹，誰能助他尋歡作樂？這樣，皇上就會遷怒與你的多事。你這又是何苦？”
“除非，你能尋到頂替朱鎮(zhèn)之人，讓皇上知道，沒了朱鎮(zhèn)，也不耽誤他的丹藥，這樣，你的告發(fā)才算是能達(dá)到目的。在你找到能夠頂替朱鎮(zhèn)之人，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明白了么？”
孔繁露的一番話令孔城陌心服口服。只覺得這一趟不虛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