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亡命
清兒說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這才松懈下來,聲音凄楚,不再繃著小大人那股子勁頭。
南屏心中不忍,說道:“清兒,你娘的身體還是不好么?沒瞧大夫么?”
“一陣好,一陣不好,也沒人管她。府里請的大夫也都是些不中用的。嬸娘,你一定有辦法的是不?你之前受了那么重的傷,如今都好端端的。還有,大伯父病了那么多年,也是你找的大夫給瞧好的。只有你能救我娘的病了!”
南屏心道,她能死里逃生完全是出于僥幸。至于韓遠書的病么,則是張真人恰巧遇見過這類病患。癔癥和別的病癥卻是不一樣,哪里會那么好治?可是她到底也不忍拒絕清兒。晚間,她同韓望書說起此事。
“清兒小小年紀,做事情竟然這么多盤算,雖說她是想著給她娘治病,可細想一下,也委實有些可怕!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是不喜歡廖霜紅這個人,她也未必會喜歡我?梢姷剿@個樣子,我的心里也并不好受。”南屏道,“倒是之前,我沒注意長青這個人,不過,清兒既然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我試著將他找回來。”韓望書接口道。
不過,南屏、韓望書不知道的是,長青已悄悄返回。
那是在市集之上的街邊小鋪,白如夢心情大好地挑選胭脂水粉,腿部卻被小石子擊中,她吃痛彎腰,卻見石子上捆綁著一布條。
約她在城外見面。
三月,殊地的河上還有冰碴兒,白如夢心中忐忑,更覺寒冷。
這時,冷不防有個人影竄出來將她抱住,滿口說著:“冤家,你讓我想得好苦!”
白如夢回頭一望,見來人不是長青又是哪一個?只見他瘦得不成人形,胡子邋遢,衣著破爛,哪里還有之前的精氣神兒?
原本要是不見面,白如夢偶爾會在心中想一想他,可見了面發(fā)現(xiàn)是這光景,心中不免嫌棄起來。
長青竟也沒瞧出白如夢嫌棄的神色,一顆心火熱地撲在她身上,又見前面不遠處有處山洞,便問道:“如夢,你想不想我?”
一想到山洞里的腌臜,白如夢心中好不痛快,心中更是嫌棄,“想你是想你,何必急在一時?”
“有你這句話就行了,也不枉費我為你花費了這許多辛苦!遍L青擁著白如夢,連喘息都劇烈起來,“怎么能不急,你不知我想你多久了!
知道見面之后也是躲不過,白如夢便也不再反抗?墒沁@心情卻和以前不同了,她默默埋怨長青力氣太大,又埋怨他身上滿是污垢。早前兩人如膠似漆的情形她已經(jīng)是想不起來了,滿腦子只是想著怎么擺脫這個人野蠻人才好。
長青得了人之后,心情舒暢許多,這才仔細打量起白如夢的穿著打扮,“咦,你似乎過得不錯。韓老三居然沒有難為你!
“他?哪里會放過我,只是我棋快一步,搶在他前面而已!毕氲酱耸,白如夢不無得意。
“怎的?你拿了韓老三什么把柄么?”長青問。
“倒是沒有,如今我住在老宅!
“住在老宅?你住在老宅做什么?怎的?你去伺候那老頭子了?”長青冷笑道,“你倒真是人盡可夫!”
“你話說得輕巧,你說叫我怎么辦,你一走就無音訊,我不委身老爺還有別的路走么?韓老三那簡直是要吃人,不將我打死了他都不會罷休的!”
長青攥緊了拳頭,半響才道,“你這委屈也不能白受。依我看,一不做二不休,你去搜刮些財物來,我明晚仍在這里等你。咱們拿著銀子遠走高飛!離開韓家父子才好!”
“什么?”聽見長青如此果斷,白如夢有些慌亂,之前他們二人歡好之時,她倒是經(jīng)常將遠走高飛幾個字掛在嘴邊上?蓵r過境遷,看著長青這一副弱雞樣子,白如夢已不想和他去遠走高飛了。
如今,她的日子很是愜意,韓長亭很疼她,厲玥兒也不為難她,更不同她爭相吃醋,她吃得飽穿得暖銀子隨便花,哪里會想著再和一個小廝去亡命天涯。見她遲疑了,長青這才有所懷疑,“你不會不想走了吧?磥砟莻老家伙將你伺候得不錯!可白如夢,你別忘了,當時若不是你勾引我,我還在韓老三那好好當差,更不會當初為了保你,犯險找人刺殺桂南屏!你如今日子過好了,收拾收拾不認賬了么?”
長青捏著白如夢的下巴,發(fā)狠道。
那一股子的狠厲叫白如夢有些嚇破了膽子。
“長青,你先放手!我哪里說過不和你走這話,你對我的好我一個都沒忘,一切都依你,你說怎么樣就怎么樣!”
“既然如此,那你趕緊回去搜羅點東西,明晚子時我仍在這里等你。你別同我說,拿不出東西來,或者半夜溜不出來,這點本事你有沒有我這心里清楚得緊張!明晚我要是瞧不見你,我便直接將軍府找你,你不跟我走也沒法,橫豎咱們總要死在一處!”
長青說完這些話,仍覺得不解氣,便又抓住白如夢胡天胡地起來。這會子他是一點溫存都沒有了,很快,白如夢便痛苦地呻吟起來。
遭了這場大罪,白如夢悲憤交加,當夜,她推說身子不好,沒有伺候韓長亭,一個人靜靜地在暖閣想著對策。
她本打算弄出一筆銀子出來給長青,讓他逃走?梢婇L青已失去理智的樣子,怎么可能一筆錢就將他打發(fā)走?少不得,銀子花光之后又來找麻煩,若是這人頻繁在她跟前晃來晃去,難免不遭人起疑。前不久,連清兒那個黃毛丫頭都過問這個人了。清兒倒還好說,若是叫韓望書知道,刺傷桂南屏一事他們都有份參與,他又怎么會輕饒她?
東窗事發(fā)之后,她九成九會死在夢舸處。
這萬萬不行,好日子才剛剛開頭,她不能涉險!想到這里,她翻身起來,找到之前送給厲玥兒的迷魂藥,倒入一小酒壺內(nèi),裝在小包裹里,又收拾了些銀兩。定了心神,這才睡下。次日,她推說十五要到了,要給父親燒點紙錢,傍晚時便溜出了門。
等見了長青,她就換了一張笑臉。
“怎么樣?得手了么?”長青沒有和她過多寒暄。
“總有百兩銀子,也夠做些小生意的了。你還沒吃東西吧,回來的路上我買了一只鹵鵝。吃了之后再出發(fā)?”
長青見她這么乖順,也就吃了起來,啃了一個鵝腿之后,他說道:“沒有酒?”
“有酒有酒。”白如夢忙從小包裹里翻出酒壺來。
長青一口氣干掉之后,就覺得渾身燥熱,即刻便拉著白如夢寬衣解帶起來。
“你這賤人,你這酒里面是不是下毒了?”
“哪里有什么毒,不過加些可以快活的東西罷了,之前咱們不也是這樣吃酒么?”白日夢笑岑岑地說。
“算你識相!”
就在他全無防備之時,白如夢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尖刀,刺進了他的背部。
“你,你為何要……”長青一句話沒說完,便咽了氣。
“長青,你別怪我,你成全我吧,我不能再去跑單幫,也不可能和你過那種有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你看,你吃飽了,喝足了也快活了,就好好上路,別再埋怨我,也別再纏著我了!
她力氣小,幾次努力也沒能將長青的尸體拽到河邊。荒郊野嶺,她又聽得四下有野獸嗚咽,心中害怕,只得草草將人掩埋在山洞里,便落荒而逃。
因為清兒的懇求,南屏倒是給張真人寫了封信,求了治癔癥的方子?傄膊贿^是安神之類藥物多些,據(jù)清兒說,廖霜紅服了藥之后,倒是比之前安靜些了。
“嬸娘,我也知道這病不愿意好,我和妹妹不求別的,只求娘能安安靜靜、渾身整潔地坐在那里,別整得全身臟兮兮的!我和妹妹心里也能好受些!
清兒說著,不免滴下淚來,她明顯同南屏親近了好多。也總是提醒著南屏別忘了找到長青。
終有一日,韓望書回來說:“總是要找長青,終于找到人了,人卻死去多日了!”
“什么?人怎么就死了呢?”
“看來清兒沒有瞎說,長青是有些貓膩的,可已經(jīng)死無對證!蹦掀粮袊@道。
不知為什么,她越發(fā)覺得這日子危機四伏。
“怎么發(fā)現(xiàn)長青的尸首的?”
“還是耿直,這次又喝多了酒住在山洞里,半夜里就覺得身下有東西硌得慌,起身一看,卻是掩埋了半截的尸身。他之前是見過長青的,一下子也認得出來!
“耿三哥嚇得不輕吧?”
“當時,酒就全醒了,之前是熟睡了被蛇咬,這回又是看見了尸身,他這次可是長記性了,不敢再外面混亂睡下了!
“說著就怪嚇人的!
南屏也沒多說些別的話,只是知道長青這條線索斷了。
她想著,難道那一刀真是長青刺得么?
還會不會有人再想著刺傷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