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如此理直氣壯,晏君初默了。
事情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糟糕,這不是開竅不開竅的問題,而是蘇辛夷就沒把他當(dāng)成自己未來的丈夫?qū)Υ,還是依舊把他當(dāng)成太子。
若是太子妃是別人,這樣的態(tài)度他會很滿意,但是換成蘇辛夷的話,就不那么滿意了。
他長這么大,處理過無數(shù)棘手的問題,但是范圍從未涉及到追妻的方向。
所以,要怎么樣做才能讓蘇辛夷意識到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是不同的呢?
太子心情很沉重。
蘇辛夷卻是無比輕松,她覺得自己的回答很完美,不嫉不妒要大度,佘嬤嬤說過,做太子妃與做尋常夫妻是不一樣的,所以她怎么能以尋常夫妻的相處方式要求太子殿下不是嗎?
再說,尋常夫妻怎么相處的,她沒多少經(jīng)驗(yàn),唯一的經(jīng)驗(yàn)結(jié)局并不美好,不可借鑒,不可借鑒。
從大靈寺回來,蘇辛夷先要先護(hù)送太子回東宮,晏君初哭笑不得,但是蘇辛夷很堅(jiān)持,他只好從了她。
蘇辛夷把人安安全全送回東宮,自己騎著馬就跑了,她心里還掛著生孩子的大嫂。
蘇辛夷回了齊國公府,先回了自己的院子更衣,換了衣裳就直接去了大哥的院子,一進(jìn)門就看到大哥正在院子里轉(zhuǎn)圈,像是拉磨的驢轉(zhuǎn)個不停,看得人眼暈。
大伯母坐鎮(zhèn)在正堂,瞧著蘇辛夷到了,就對著她招招手,“辛夷,你怎么過來了,這是剛回府吧?”
蘇辛夷沒有坐,先給大伯母見了禮,這才說道:“我心里掛著大嫂回府就先過來看看,還沒給祖母請安,我給祖母請安后再來!
“去吧,去吧,你大嫂這里不打緊,瓜熟蒂落,現(xiàn)在還不到時候!贝蠓蛉讼胫烈母洗蠓蚱奘钦娴奶幍煤茫貋砭拖冗^來探望,她心里高興。
蘇辛夷就先去祖母那邊請安,太夫人瞧著她笑著問道:“怎么回來這么早?”
蘇辛夷:……
就沒想到祖母張口就這么說了一句,她輕咳一聲,有點(diǎn)不太習(xí)慣地跟祖母說自己的私事,“大嫂在家里生孩子,我實(shí)在是擔(dān)心。”
太夫人哭笑不得,“府里這么多人在呢,還用你跑回來?我剛從你大嫂那邊回來,女人生孩子有快有慢,再說有接生的嬤嬤在,還有你大伯母與大哥親自看著能有什么事情。你沒看你二伯母三伯母還有你娘都沒在?”
蘇辛夷一想還真是,她哪有經(jīng)驗(yàn)啊,就是擔(dān)心罷了。
太夫人卻很高興,這孩子掛念著家人,若是平常就算了,但是今日太子特意找辛夷去登高,辛夷卻早早地回府,太夫人還是有點(diǎn)擔(dān)心的,就看著她問道:“你與太子殿下相處得如何?”
蘇辛夷立刻說道:“還好,跟以前差不多!
嗯?
太夫人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跟以前一樣?
這跟以前怎么能一樣呢?
以前辛夷跟太子是什么關(guān)系?
那是一國儲君與臣子之女,關(guān)系遠(yuǎn)得能隔著一座皇城都搭不上線。
現(xiàn)在倆人是未婚夫妻,是這世上除了父母之外最為親近的關(guān)系了。
太夫人瞧著小孫女一臉真誠的樣子,可見她是真的這么做的也是這么想的,太夫人有點(diǎn)傻眼了。
這怎么能行呢?
太夫人立刻擺正心態(tài),也是,孩子從小在村里長大,只想著能飽腹度日,哪有閑心時間去想那么鏡花水月般的事情。
而她的生母太夫人雖然沒有見過,對她將自家的孫女生下來不予告知,而且讓孩子跟著她受了那么多年的苦的事情很不滿意,但是她也承認(rèn)那女子將孩子養(yǎng)得很好。
但是,大約娘倆只想著好好活著,再加上她生母又在她成人的時候去世,肯定也不會交給她有關(guān)男女相處的事情。
太夫人想到這里就有點(diǎn)坐不住了,看看自家府里,不管是老大,老二還是老三都有妾室,唯獨(dú)老四家御夫有術(shù),她的幼子皮猴一樣人,遇到高氏還不是變得服服帖帖的,就算是她不能生也不肯納妾。
想到這里太夫人覺得得跟小兒媳提一提,讓她好好教一教辛夷。他們家的孩子不敢妄想與太子一世一雙人,但是至少也得讓辛夷懂得倆人相處除了家世身份之外,還有很重要的東西。
太夫人看著蘇辛夷壓下復(fù)雜的心思,盡量讓自己的神色看起來很平和溫柔,這孩子感情方面就是一張白紙,自己可不能隨意涂畫,這可是最難得寶貴的東西。
“你與太子殿下相處還習(xí)慣嗎?”太夫人一輩子活得如意,自從做了婆婆之后,就沒有在這么絞盡腦汁說話了,沒想到一只腳都邁進(jìn)了棺材,還要撿起年輕時的本事。
蘇辛夷以為太夫人就是循例問話,就點(diǎn)點(diǎn)頭,“還好,殿下人很好,所以也沒什么不習(xí)慣的。”
太夫人心頭一梗,以前你們相處這樣說沒問題,但是現(xiàn)在能一樣嗎?
這樣說就很有問題。
“說起來你的婚事也不會太晚,陛下當(dāng)初就曾對你祖父暗示。太子殿下的婚事要盡快,等你五姐的婚事辦完,就要輪到你了,滿打滿算也不會過一年。”
蘇辛夷剛從太子那邊聽了婚期這個問題,現(xiàn)在祖母也這樣說,她就不覺得奇怪了,“我聽家里的!
太夫人仔細(xì)打量小孫女的神色,提及婚事沒有含羞帶怯的小女兒神態(tài),沒有任何對婚事的憧憬,甚至于都不太關(guān)心東宮的事情。
這問題可就大了。
太夫人心頭像是壓了一塊巨石,讓她差點(diǎn)喘不過氣來,她又試探地問道:“等你將來嫁進(jìn)東宮之后,興許宮里還要給太子挑選東宮的嬪妃。你這個太子妃之下還有良娣、良媛、承徽、昭訓(xùn)、奉儀等人,你要有準(zhǔn)備!
太夫人后頭還有一串的話沒有說,就聽著辛夷說道:“祖母,您放心,我絕對不會妒忌吃醋,一定會做一個寬容大度的太子妃!
太夫人:……
太夫人聽到這里還有什么不懂的,辛夷這是還沒把太子當(dāng)夫君,這是把人當(dāng)頂頭上司呢。
就很頭疼。
其實(shí)這樣也很好,不動心就不會傷心,太子注定不會是那一個女子的,將來甚至于等太子更高一步,身邊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但是,太夫人現(xiàn)在對這個孫女是很疼愛的,私心里卻想著哪怕是花期很短暫,她也希望小孫女能與殿下有一段時光是甜甜蜜蜜的。
哪個少女不懷春,偏偏他們家出了一個木頭。
既高興又難過,這孩子在鄉(xiāng)下那么多年吃了太多的苦,所以才會不懂這些,看看她們府上就算是膽子最小的朝顏,談婚論嫁的時候那都是滿含期待,雙目生輝。
太夫人都沒察覺她如今對辛夷的心態(tài)與把人剛接進(jìn)府時完全不同了,可以說是背道而馳。
人總會有所偏愛,尤其是當(dāng)蘇辛夷越來越像父親的時候,太夫人對早逝的幼子的思念,就一層層地疊加在孩子身上。
因?yàn)樗姆蛉藢π烈暮芎,太夫人如今對小兒媳的不滿都煙消云散了。
“辛夷啊,你如今是大姑娘了,祖母也老了,我這輩子吃過的鹽都要比你走過的路多,有些話祖母跟你說一說,你且聽一聽!
蘇辛夷一愣,瞧著太夫人把身邊的人都打發(fā)出去,她下意識的以為太夫人要說什么大事,神色都嚴(yán)肅起來,肩背筆直地挺著,一副誠心聽訓(xùn)的樣子。
太夫人哭笑不得,看著她柔聲說道:“辛夷啊,你要知道你以后會是太子殿下的枕邊人,所以你對殿下要用心知道嗎?”
“孫女知道,祖母放心,我知道陛下偏愛容王這個兒子,偏寵李貴妃,殿下無生母庇護(hù),陛下又博愛,我一定會好好護(hù)著太子殿下。”蘇辛夷斬釘截鐵地說道。
太夫人聽到這話一口氣差點(diǎn)沒背過去,這孩子心里都是想的什么,怎么全都是國家大事陰謀詭計(jì)的,就沒點(diǎn)小女兒家的心思?
蘇辛夷看著祖母帶著笑很滿意的樣子,她就知道自己想的是對的,家里人這么關(guān)心她,讓她不由得眉眼都彎了起來。
太夫人看著孫女笑靨如花的樣子,剩下的話忽然就說不出來了。
這孩子單純又耿直,就算是沒有那些少女的情思,只憑著對殿下這一腔孤勇,殿下大概也會珍惜的。
世上孩子千千萬,各有各的福緣,孫女這榆木疙瘩,還是留給太子頭疼去吧。
太夫人琢磨著當(dāng)初一定下婚事,太子就來探望辛夷,如今又追著孫女去登高,想來對自家的孩子是滿意與喜歡的。
雖然不知道這份喜歡能持續(xù)多久,但是辛夷對太子的一腔赤誠,一定會讓太子殿下對她信任有加。
兩夫妻,只要彼此之間信任,這條路就能走得更長遠(yuǎn)。
這樣一看,孫女的不嫉不妒,反而會成為她最大的優(yōu)勢。
加入皇家,最忌諱的便是深情。
太夫人釋然了,就這樣吧,當(dāng)個木頭疙瘩也挺好。
蘇辛夷從祖母那里出來心情很好,又回了四房去見母親,四夫人正要去大房,見到女兒母女倆說了幾句話,知道女兒還要過去,就索性一起走了。
曾氏這頭一胎生得慢,眼看著天都黑透了,但是還是沒有要生的意思,產(chǎn)婆出來說曾氏的情形看著不錯,只是孩子出來的慢,怕是這一夜有得熬。
蘇辛夷不太懂,四夫人自己雖然沒生過孩子,但是她到底見得多,就對著女兒說道:“你大嫂身姿纖細(xì)瘦削,所以生孩子慢一些,你先回去吧,我在這里陪著你大伯母。”
大夫人也過來對蘇辛夷說道:“你回去好好養(yǎng)精神,明早過來你大嫂就差不多要生了。”
蘇辛夷就只好起身離開,她走的時候,院子里大哥還在,她過去把長輩的話傳達(dá)一遍,蘇翼也沒辦法,生孩子這種事情他幫不上忙,也不能進(jìn)產(chǎn)房陪著,只能在院子里轉(zhuǎn)圈。
蘇辛夷也不知道怎么安撫大哥,她只能可憐的看著對方,這種有勁無處使的感覺,當(dāng)真是糟糕透了,大嫂生孩子在吃苦,大哥在外頭也不好過啊。
蘇辛夷這一覺睡的不算是很安穩(wěn),因?yàn)樾闹袙炷钪笊┥⒆,天不亮她就起來往大嫂那邊跑,還沒踏進(jìn)門就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她的腳步不有一頓,隨即驚喜不已,生了!
蘇辛夷快步走進(jìn)去,一進(jìn)屋就看到大伯母懷里抱著被襁褓裹著的孩子,二伯母三伯母還有自己的母親都在一旁看著,一家人臉上全都是笑容。
蘇辛夷走過去,探頭一看,是個紅皺皺的小娃娃,閉著眼睛,這么瘦小看上去真想不到之前那一嗓子是他嚎出來的。
曾氏生子,這是家里曾孫輩的第一人,大夫人高興地嘴巴都要合不上了。
蘇希仙此時也到了,站在蘇辛夷的身邊輕聲說道:“大嫂好福氣。”
雖然成親幾年沒能懷孕,但是一生就生了個兒子,以后終于能在這家里站穩(wěn)腳了。
蘇辛夷笑著說道:“這孩子瞧著將來脾氣肯定比大哥大,之前那一嗓子那叫一個嘹亮!
蘇辛夷想著家里頭大伯與大哥都是憨厚的人,換換樣就好了。
齊國公府上下高高興興的,老太爺?shù)昧讼⒑,就送來了曾孫的名字,季彥,蘇季彥。
洗三那天府里更熱鬧,讓蘇辛夷沒想到的是東宮太子殿下也送來了禮,齊國公府上下哪有不開心的道理。
一個小孩子的洗三宴,太子殿下能讓人添一份禮,這是把蘇家當(dāng)成親戚走動。
洗三之后齊國公府又安靜下來,蘇辛夷瞧著小侄子已經(jīng)褪去紅彤彤的臉,雖然膚色不算是很白,畢竟隨了父親,但是一雙眼睛很有精神,黑漆漆的,愛笑,見誰都笑。
曾氏因?yàn)檫@個兒子精神也極好,生產(chǎn)過后的憔悴此時已經(jīng)補(bǔ)了過來,整個人從里到外都是喜氣盈盈的模樣。
蘇辛夷這日剛跟著哥哥們練了一個時辰的梅花樁蹲馬步,一身汗水,準(zhǔn)備回去洗漱時,就看到展橋急匆匆的跑進(jìn)來,見到她就忙過來低聲說道:“姑娘,容王受傷了!
蘇辛夷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容王受傷……頓了頓這才想起容王去定安衛(wèi)查案了,她的神色一下子褪去漫不經(jīng)心,立刻看著展橋問道:“消息哪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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