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寧看了眼地上的石頭,再看邊上站著的章回,壓下心中種種情緒,說道:“我來接你回去!
天邊晚霞燦爛如同花開荼蘼,池真真驚覺出門許久,她有些可惜地看向剩余幾座湖石,今天來不及全部清理出來,折騰半日,竟是一點發(fā)現(xiàn)也無。
轉(zhuǎn)頭看章回神色異樣,她問道:“章先生,你怎么了?”
章回失魂落魄地答道:“看到如此精美的湖石被毀,心中……可惜!
他既為湖石被砸毀心痛,也為檀寧攬著池真真而莫名泛酸,且他看出來了,池真真今日硬將這些石頭搶回來,絕不是為了造景所用。
她為何要同一堆石頭過不去?
池真真同他辯道:“不至于,我只是敲掉了一小塊,哪里就毀了它,再說,不過是些稍微值些錢的石頭,沒了就沒了!
章回不知她的用意,眼中迷茫更濃,總覺得她的舉動另有深意。
入夜,池真真沐浴過后,閉著眼靠在青色軟簟榻上晾濕發(fā),檀寧接過丫鬟手里的羅扇,親自給她打扇。
她覺得舒服,只以為還是香兒,拖長聲道:“今兒這風(fēng)扇得好,明日叫阿音給你發(fā)賞錢。 ”
“多謝真真!
聽到他的聲音,池真真頓時明白身邊人是誰,翻過身不想理他。
“真真,你今日一直同章回在一起?”
她嗯了聲,眼也不睜地道:“你問這個干嘛,人可是你尋來的,我明日還要去池園見他!
檀寧打消把章回?fù)Q掉的念頭,好聲好氣說道:“好好,你想去就去,內(nèi)務(wù)監(jiān)那邊不用擔(dān)心,他們不敢來得罪我!
池真真聽了立刻翻過身問道:“內(nèi)務(wù)監(jiān)怎么了,我可是給了他們銀子的,他還敢去告我不成?”
她說得理直氣壯,他邊打扇子邊坐了個榻邊,同她商量道:“你往里邊躺躺,我同你細(xì)說!
“暑氣蒸人得緊,做什么擠一張榻上,我不要!”
她手腳并用想將他推開,堅決不與他同榻,只是力氣太小,反被他抱起來說道:“那聽真真的,不在榻上擠,咱們回床上說話去。”
羅扇先是掉到榻邊,而后又落到地上,繡著粉牡丹的扇面上,有只彩蝶飛入花蕊中,尋芳攬勝好不快活。
第二日一早,池真真睜眼已經(jīng)日上三竿,沒有人來叫醒她,一定是檀寧特意交待過了。
她心中記著池園堆著的湖石,喚人進(jìn)房服侍她起身,英兒捧來衣裳讓她挑選,阿音見她一臉茫然,忙道:“大人早上交待,今日有位長輩回京,您醒了哪也別去,等下會有人來接您去與大人會合,再一起去見那位長輩。”
唐大將軍回京了!
雖然早有心理準(zhǔn)備,池真真仍覺心中五味雜陳,這么快?
如此重要的事,檀寧定是早就知道的,可昨天晚上他一個字也沒提,是不想讓她緊張,還是覺得她知不知道都不重要?
池真真看了英兒拿來的幾件衣裳,均覺顏色太過扎眼,她已記不清上一次初見唐桓時穿了什么,戴了什么,而她如今的年紀(jì),衣裳都選鮮亮的顏色,在唐大將軍眼中說不定就是輕浮。最后,池真真挑了件素凈的薄衫搭條長裙,心想不失禮即可,反正唐大將軍不會待見她。
檀寧派人來接她時已是正午,將軍府在靠近宮城附近的蘭亭巷,那里住著的多是有身份的官員,池真真乘轎而往,偷偷從縫隙處往外看,從前模糊的回憶浮上心頭,她曾經(jīng)緊張且不安,滿心期待得到心上人的長輩認(rèn)可。
如今她的心境已變,唐桓認(rèn)不認(rèn)可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今日前去走個過場,若是時間來得及,便去池園找章回,看看其他湖石打開后是否有異狀,如果沒有,便想個法子全部處理出去。
不知能否仍賣回給內(nèi)務(wù)監(jiān),或讓青塵打聽最近有沒有人家修園子。
將軍府門口立著兩個石獅子,池真真瞄了兩眼,忽然想到,不如借花獻(xiàn)佛,讓檀寧出面送長輩一塊奇石,想必是個好主意。
她帶著輕松愉快的笑走進(jìn)正堂,唐桓一臉嚴(yán)肅地坐在正中,看向走進(jìn)來的女子。
她的身形輕盈婀娜,穿戴佩飾簡單,只有系著軟緞羅裙的流蘇腰帶略精致,看上去清純靈動。
檀寧瞧中的女子并不差,身份也不是問題,可去年他們回來時,他不在燕京,否則不會任事情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唐桓布滿風(fēng)霜的臉看不出喜怒,檀寧卻感覺到他的異樣,輕聲喚道:“叔父,真真來見你了。”
池真真本不想行禮,但看到那個一身盔甲的老人家,又心軟地行禮,并關(guān)切問道:“大將軍一路辛苦,可需要我從府里挑些人過來幫忙服侍?”
方才她一路行來,偌大一個將軍府,竟連仆人也沒有幾個,唐桓長年在外奔波,頭發(fā)白多黑少,樣貌蒼老得很。
唐桓沒說需不需要,只示意他們坐下,緩了緩心神道:“欽山說你們在湘陽相識,你祖上便在湘陽城?”
池真真本想點頭,又覺得失禮,回道:“正是,家父家母與二叔已經(jīng)亡故,只留下嬸嬸與幼侄 。”
她記憶里從未見過父親母親,倒是二叔死的時候,她已經(jīng)十二歲,早將養(yǎng)了她十幾年的二叔當(dāng)成了父親一樣的存在。
唐桓問完便不再說話,似乎失去與她交談的興趣,只看著她的臉審視了她許久,若換成從前初見到他的池真真,必定承受不住那樣的目光。現(xiàn)在的她泰然自若,抽空還看了檀寧一眼,他竟比自己還要緊張,也不知怕什么。
“你們走吧,我沒有別的事,只要你記住曾答允過我什么。”
檀寧松了口氣,他是真的怕叔父大人說出令真真難堪難過的話語,忙拉著池真真告辭離去。
走出將軍府的大門,池真真算了算,她花費半日功夫準(zhǔn)備,只見了唐大將軍半柱香的時間,想來他老人家同從前一般,對她沒什么好印象。
她并未放在心上,檀寧叫來馬車要送她回去,她卻對車夫道:“去葉兒牌坊!”
檀寧本想折回去問清楚唐桓的想法,聞言跟著上了馬車,章回為人如何他早已打聽過,醉心工事二十來歲仍未娶妻,可那到底是個年青男子,不能再叫真真同他一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