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娘子回了檀寧給他安排的住處,院子不大,足夠她與阿韻兩人住著,她們帶的行裝很少,阿韻早就收拾妥當(dāng),迎上來道:“娘子,瞧這里布置得好生齊全,方才還有人送來茶點(diǎn),咱們可以放心住下了!
從前她跟著施娘子一直住在偏僻的文同巷舊宅,與此處不能相比,聽說主人家是位年少公子,方才見的女子只是個外室,竟能住這般好的府邸。
她越看越滿意,光是小院子處處潔凈,還有熱茶點(diǎn)心,便比她們之前借住的寺廟好的不是一丁半點(diǎn)。
施娘子看出她想留下來的意思,心中微怔,阿韻原是她請來雜活的婢仆,前些日子有人尋到她的住處鬧事,原先服侍她的一仆一婢都離她而去,只有阿韻肯留下來,施娘子心中甚是感激,便說好了日后有謀生的差事,便贈她銀錢放她自由。
沒想到阿韻竟改了主意。
采薇堂,池真真正聽英兒細(xì)細(xì)講飛云小筑的人與事。
“那個叫阿韻的年紀(jì)不小了,不止衣衫簡樸,手也粗得很,不像是久在施娘子身邊服侍的模樣。她們主仆二人只有兩只箱子,聽說來這兒之前在寺中借宿!庇河行┎唤猓骸按笕苏业南壬孔V嗎?”
自是靠譜,池真真知道施娘子的品性,可她身邊的阿韻卻不是個好的。
阿韻早被原慶買通,是送到明桂云居的一個眼線。
池真真深吸一口氣,這段時日光想著和檀寧那點(diǎn)事,竟忘了阿韻會和施娘子一同出現(xiàn)。
得想法子將阿韻趕出去!
就憑阿音將池真真的許多事賣與原慶,還幫著他將自己擄去,只是趕走也太便宜她了!
“姑娘,你怎么了?”
英兒看出她面色不對,忙倒了杯茶遞到她口邊。
池真真喝了兩口,又仔細(xì)回想了一番,許多細(xì)節(jié)她都不清楚,還是后來從檀寧口中得知,原慶在施娘子來明桂云居之前,便打定了主意要在這里安插眼線,掌握她的一舉一動,他先是叫人使計(jì)逼得施娘子無家可歸,身邊的人都離她而去,只留阿韻一個,任誰也沒想到,他們從未放在心上的阿韻,背地里會和原慶有勾連。
一想到原慶的心思藏了那么久又那么深,池真真便渾身不自在,吩咐道:“你去把青塵叫來!
青塵來得很快,恭謹(jǐn)?shù)卣驹陂T口簾子外,聽池真真道:“新來的施先生身邊只有一人服侍,缺什么用什么得你留心。”
沒有檀寧在跟前,青塵乖順聽話得很,雖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仍馬上應(yīng)下,想了想道:“不如拔兩個人去服侍施先生,吃穿用度另有份例!
池真真點(diǎn)點(diǎn)頭,交待道:“家里來了外人,青塵管事可得看好了。”
青塵有些不明所以,琢磨她話中之意,是池姑娘看重施先生?還是提醒他防著外人?
安頓好一切已是晌午,池真真用了午膳,空閑下來想起嬸嬸段氏,這半年她日常來明桂云居的次數(shù)并不多,看來已經(jīng)在京中交到了可以來往的朋友。
她并不為段氏的態(tài)度難過,反而認(rèn)真反省是否那幾年忙著和檀寧糾纏,根本沒有關(guān)注過嬸嬸的心思,才會意外她的改嫁。她嫁得突然,池真真以為有檀寧照拂,嬸嬸嫁給誰過得都不會差,可夫妻之間的事,便是檀寧權(quán)勢再大,手也伸不到人家家里。
想必她后來嫁的那位夫君,是那些她熟識的人牽線,池真真暗暗下了決定,這一次,她不會放任不管,改嫁并非不可以,但是嫁給誰,得過她這關(guān)。
晚間檀寧回來的時候,將一張燙金帖子交到池真真手中,她打開一看,竟是寫給她的,河陽侯凌氏府中的大姑娘請她過府赴賞荷宴。
她合上請?zhí),眼中有深深的訝異,凌家大姑娘名凌儀華,在京中的名氣不小,不僅僅因?yàn)樗菧?zhǔn)太子妃,還因?yàn)樗膫髌娼?jīng)歷——自出生便被傳有仙緣,天下聞名的渺音真人將她接到身邊親自教導(dǎo),離開京城云游天下十七載,一朝回到凌府,圣上便下旨?xì)J點(diǎn)她為太子妃。
以池真真的身份可不敢與她相交,以前也沒這出,她懶得去猜凌家大姑娘邀她赴宴的用意,扔過一邊說道:“不認(rèn)得的人,我不去!
檀寧勸道:“正是因?yàn)椴徽J(rèn)得,才要多走動,真真,你總在家中悶著太過委屈,去散散心也好!
難道他不明白嗎?她受的委屈都是因他而起,池真真冷了臉道:“我不想去瞧那些人的嘴臉!
“你是未來太子妃請去的貴客,誰也不敢對你不敬!
“我……”
池真真語塞,無法告訴他會遇到多少難堪和為難。最初她也滿懷新奇,去接觸燕京的夫人貴女們,她是客,那些人必不敢對她無禮,可不妨礙她們用充滿惡意和異樣的目光打量她,她們縱使羨慕她,可又打心底瞧不上她。
一次兩次便叫她失了興致,何況還有比準(zhǔn)太子妃身份更高的人,比如長公主,總是隨口吩咐就能給她制造麻煩。說實(shí)話,同那些眼睛長在頭頂?shù)馁F女們來往,還不如與昨日那兩個好奇她的婦人聊天自在。
檀寧看她不情愿,又道:“這可是我找太子殿下求來的恩賞,他也會去凌府,同我說想見見你!
她不理解他的做法,生氣地問他:“太子殿下見我做甚?你沒事求這種恩賞,是看我太閑了嗎?”
他連忙解釋道:“是我想讓你去,圣上待我不薄,太子殿下亦視我為兄弟,因此我才在他面前提起你,真真,我的用心你不明白嗎?”
池真真默然,他的用心不必多說,她知道的,可是為何如此真心,后來卻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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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日,池真真仍未說服自己去赴宴,可令她意外的是凌儀華親自來了一趟明桂云居。
太子殿下與她的婚事定在三月后,按理說凌家大姑娘正在備嫁,應(yīng)閉門不出才是,可她不僅高調(diào)辦賞荷宴,還只帶著貼身婢女來見池真真。
檀寧不在,池真真懷著忐忑的心情出面招待這位貴客,她們素未謀面,身份也天差地別,畢竟凌儀華即將嫁入皇室,不出意外,有朝一日她會是本朝最尊貴的女子,而池真真只是檀寧的外室,將來還會被他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