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城西柳園附近的長街搭起彩棚,年節(jié)時百姓都聚在附近熱鬧。
池真真勉強放下的心事,在到達人頭攢動的道路邊緣時徹底消散,如此濃厚的喜慶氣氛,任誰都見了都想一頭扎進去,尤其身后還跟著阿音和金鶯。
三人隨著人流慢慢前行,除了過年售賣的各類物件和吃食,城中還來了許多賣雜耍的藝人,他們從四面八方趕來,要一直留到十五元宵后,幾乎每一處攤位前都圍滿了人。
叫賣聲和叫好聲摻雜在一起,池真真來燕京后,很少見到這樣熱鬧的場景,不由喃喃道:“怪不得小志天天跑得不著家,外頭好玩的確實不少!
阿音手里拿著幾樣小玩意,一臉興奮地道:“姑娘,那邊是不是池小公子說的百舞戲?”
池小志不光自己愛玩,回到家里還會給她們講如何好玩,池真真順著她指的方向瞧去,只見一群身穿五色戲服的男女正在木頭臺子上輪流擲投,不知手中拋出的是什么,只見一片片羽毛翻飛,好看得緊。
金鶯已經(jīng)吃了三份小食,她只瞄了一眼百舞戲便又看向泛著油香的炸年糕,順便分出心神看牢池真真,見她的目光停在一雙男女身上,認出女子是曾經(jīng)見過的方映畫,那男子應是她的夫婿,便不感興趣地收回目光。
看著那對璧人攜手站在街邊,也在瞧百舞戲,池真真心中欣慰,索性帶著阿音與金鶯也走過去,同他們招呼道:“映畫姐姐,裴大人!
方映畫見了她有些高興,兩人本約好年后再聚,今日恰好遇上,有一件事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要告訴池真真。
裴文柳今日一身常服,安靜地站在一邊等兩人寒暄完,方含笑道:“以你與映畫的交情,喚我一聲裴兄即可!
他如今在工部的差事得心應手,本身才學又不差,很得上官看重,前途可謂光明。愛妻結(jié)交的好友他亦視為朋友,只是每每想起剛認識的過程便有些微妙,總覺得那位錦衣衛(wèi)指揮使檀大人會隨時出現(xiàn)。
方映畫卻沒想那么多,拉著池真真的手低聲道:“年前我同你說的事有消息了!
她刻意壓低的聲音里透著絲歡喜,池真真想不起來是何事,她只得提醒道:“夫君有位姓楊的好友,家世清白,樣貌也過得去,書讀得好也有功名在身,人情世故也通透,只是婚姻一事頗不順暢,接連兩門親事都黃了!
原來是要同她說親事,池真真此時哪有心情,連忙搖頭道:“不行,我近來……”
她話未說完,卻聽得有人叫道:“裴兄!
清朗的聲音與鬧哄哄的集市中響起,池真真忍不住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只覺對方身量不低,神色端正,且目光清明,看得出與裴文柳是同一類有才學的君子。
裴文柳也同人招呼道:“楊兄,好巧!
姓楊啊,池真真直覺這位便是方映畫剛才說楊大人,不禁有些尷尬,這一面也太巧了。
方映畫也低呼道:“好生一個巧字,真真,你二人有緣!
她將緣字咬得極重。
緣不緣地池真真不知道,她只想趕緊走人,淺笑道:“我還有些事,映畫姐姐咱們年后再聚。”
方映畫卻緊緊拉住她的手,正要說話,裴文柳咳了聲道:“也好!
池真真趁機退到阿音身邊,沖方映畫等人招了招手轉(zhuǎn)身離去。
金鶯總算回過神,等走遠些碰碰阿音的胳膊,示意她去問,那邊池真真正拍著胸口道:“好險!
“姑娘,裴夫人方才是想給你提親嗎?”
“這還用問嗎,多明顯的事!
姓楊的看起來人模人樣,但是和裴文柳的氣質(zhì)太像,方映畫可能是按照自己的眼光給她找夫婿,池真真卻敬謝不敏,天地良心,她對裴文柳半點念頭也沒有!
金鶯將沒用的阿音拉過一邊,直接問道:“姑娘,你會答應嗎?”
這幾日大人不知為何晚上沒再來過,金鶯心里有點著急,雖然以她的了解,池真真不可能在這幾日里改變心意,但裴夫人這邊都有了提親事的意思,大人他知道嗎?
“答應?沒影兒的事何來答應不答應!背卣嬲姘朦c沒將這事放在心上,隨口說完便拋至腦后。
金鶯松了口氣,本就不是她的身份能置喙的事,不如多吃幾樣零嘴。
等她們盡了興從長街出來要回家之際,卻有一名長隨打扮的男子走過來抱拳道:“我家郡王有請!
池真真的腦海中立刻浮出一個人名,李如綸。
在玉泉鎮(zhèn)的時候,李如綸出現(xiàn)在她身邊,還以朋友相交,回到燕京再同他攪在一處可不是好事,何況他后來消失的十分不體面,都斷了聯(lián)系這么久,他又冒出來做什么?
“請轉(zhuǎn)告郡王,我家中有事得早些回去,就不去見他了!
“池姑娘,郡王也叫小的告訴您,他沒別的意思,就是有些關于紙坊的事要同您說。”
池真真目光一凝,李如綸也知道紙坊出事了?
淮陽郡王李如綸出手向來闊綽,他直接包了醉白池最寬敞的一套雅閣,親自點了數(shù)道美味餐飯,坐等池真真的到來。
池真真人是到了,可她堅持帶著兩個丫鬟,原先在玉泉鎮(zhèn)時,李如綸與阿音也是認識的,只得讓兩個留著,此時已到用午飯的時辰,他便叫人在角落擺了個小桌,另上些飯菜給她們,可謂是十分周到。
池真真沒有同他客氣,坐下來該吃吃該喝喝,反正李如綸早見過她更沒規(guī)矩的舉止樣貌。
“這么久不見,你就沒話問我?”李如綸看得皺眉,她有沒有看他一眼?
“郡王不是要和我說紙坊的事,我正等著呢。”
醉白池的酒好,飯菜水準亦是一流,池真真吃飽了便放下筷子,等他開口。
“你那紙坊出的事不小,還燒到我家的林子,所以我年初一便知道了!崩钊缇]先告訴她自己為何會知道出事了,給自己倒了杯酒才道:“想必你已經(jīng)知道有人死在紙坊!
這正是池真真最糟心的點,若只有紙坊沒了還好,一旦牽扯到人命便說不清。
她坦白地道:“我只知道這些,郡王可還知道什么?”
“我派去的管事去紙坊看過,只有在地下埋入大量火雷才能弄出那般動靜。他也去衙門打聽了,死在河邊那兩個不是玉泉鎮(zhèn)的人,也不是附近的,應是有人想去放火燒了紙坊,沒想到引燃了地下埋的火雷,最后沒逃掉死了!
池真真目瞪口呆,紙坊下面埋有火雷?
“什么……是火雷?”
“你不知道?”
她從未聽說過此物,當下趕緊搖頭:“當然不知道,我安分守已做點小生意,為何要在紙坊下面埋火雷,我又不想死!”
李如綸嘆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正要再斟一杯,卻發(fā)現(xiàn)酒壺已經(jīng)到了池真真手里,她白著臉倒了一杯,似想給自己壯膽,飲之前問道:“是誰想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