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沈意歡住的小院兒里,一片寂靜,除了掛在門頭的紅燈籠,絲毫看不到除夕該有的一絲熱鬧。
白桃看著靠在窗子上的沈意歡,滿臉擔(dān)憂。
“小姐,姑爺今晚怕是不回來了,您還是早點睡吧!”她的聲音里,帶著濃濃的關(guān)切。
已經(jīng)過了子時了,再這么等下去,身體怕是要熬壞了。
沈意歡微微搖了搖頭,目光依然望著窗外那無盡的黑暗。
眼神中滿是落寞與牽掛,宸月這個時候不回來,只能說明,情況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
若不然,他怎么也會抽空,回來陪她過除夕的。
不知道為什么?
她的心里就是這樣篤定的認(rèn)為。
“小姐,您不休息,熬壞了可怎么辦?姑爺回來也是要心疼的。”
白桃試圖說動她去休息。
雖然她知道小姐心里不好受,可眼下已經(jīng)過了子時了,再等下去,天都要亮了。
沈意歡的目光落在窗外掛著的紅燈籠上,仿佛看到了戰(zhàn)場上,將士們的鮮血,紅的有些刺眼。
她帶著惆悵嘆了口氣,道:
“我睡不著,你去汐兒身邊陪著她睡吧,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
沈意歡的聲音輕輕的,仿佛怕打破這夜的寧靜。
白桃看著她眼底的擔(dān)憂,默了默,到底沒再勸說讓她休息的話。
反而是聽從了沈意歡的吩咐,轉(zhuǎn)身去了旁邊的套間里陪著汐兒。
既然小姐想一個人靜一靜,那她還是先陪著小小姐為好。
香菱雖說是姑爺?shù)娜,可她到底不放心?br>
白桃離開后,房間里只剩下沈意歡一人時,她再也支撐不住強(qiáng)撐起來的臉上,肩膀像是被人打斷了一樣,無力的垂了下來,渾身也軟綿綿的,沒有半分力氣。
遠(yuǎn)處偶爾傳來一聲尖銳的鳥鳴,亦或者是一聲炮仗的動靜,都能讓她的心揪起來似的,狂跳一番。
就那么軟趴趴的靠在窗子上,思緒卻飄向了遠(yuǎn)處。
她與宸月從相識開始,其實一直都是他在主導(dǎo)著。
而她,就像是被動承受著,他的寵愛與偏頗一樣。
她甚至沾沾自喜,自己沒有完全對他掏心掏肺。還暗自慶幸,這樣也好,以后無論出了什么變故,她的內(nèi)心深處,也不會受傷。
可直到最近,汐兒大一點了,也不再時時刻刻黏著她,待她整個人閑了下來時,她才恍然發(fā)覺,情不知所起,竟一往而深。
以前,她只當(dāng)戰(zhàn)無不勝的北臨王,是大魏的戰(zhàn)神,是北臨乃至整個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他心懷天下,為了保護(hù)大魏百姓,守護(hù)大魏山河,不惜固守北臨十年。
哪怕當(dāng)年金國與北狄被他打的抱頭鼠竄,他依舊沒有回京城醉生夢死,反而是為了北臨付出一切。
他在戰(zhàn)場上奮勇殺敵,屢立戰(zhàn)功,是百姓心中的守護(hù)神。
如果是以前的話,她對北臨王這個遙不可及的男人,崇拜,欣賞,尊敬,但也僅限于此。
可如今,當(dāng)那樣一個天之驕子一般的男人,成了她的丈夫時。
她之前的崇拜,慶幸大魏有他護(hù)著的這種心情,居然一掃而空。
內(nèi)心深處,對他除了擔(dān)憂就是心疼。
她甚至都沒有想過,如果他沒了以后,他們母子該面對什么?
她只心疼他,刀光劍影這么多年,本該是有功之臣。
然而,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朝廷卻背叛了他。
那些高高在上的,他曾保護(hù)著的人,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伸出魔爪,將他推向了絕境。
金國與北狄人也對他窮追不舍,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沈意歡心中充滿了憤怒和不平。她不明白,為什么好人沒有好報?
爹爹為了救曾經(jīng)的太子,如今的皇上死了。
可是為了先皇的名聲,爹爹甚至連被世人記住名字都沒有資格。
如今堂堂北臨王九皇叔,居然也也逃不開功高震主的悲劇嗎?
她第一次,因為兩個男人,厭倦了這樣的世道。
爹爹可以義無反顧的赴死,那個時候 她無能為力。
可眼下,她做不到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丈夫,百姓心中的的英雄卻要遭受如此待遇。
要為了別人的私心,將脖子洗干凈等著他們來砍。
一想到京城里的風(fēng)云突變會讓他離開,她的心就疼的厲害。
他們曾經(jīng)的點點滴滴,那些美好的回憶如同一幅幅畫卷在她眼前展開。
他們一起漫步在揚(yáng)州運河,一起賞月,一起談?wù)撛娫~歌賦。
那時的他們是多么的幸福,多么的快樂。
可是現(xiàn)在,一切都變了。
宸月身處險境,前路迷茫。
她不知道他是否安好,更無從下手去救他。
送出去的求救信,一封也沒有收到回應(yīng)。
漫長的等待,比將她架在火上烤,還要難以忍受。
她恨死了這種無力,可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他能夠平安歸來。
沈意歡的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閉了閉眼,用手輕輕拭去淚水。
這個時候,她不允許自己脆弱。
心里卻已經(jīng)有了打算,第一次求助失敗,那么第二次呢!
她不能為了一點面子,就這么看著他沉寂在自己眼前。
夜,依然漫長。
沈意歡輕輕下床,走到書桌旁點上燈,沉著臉色,開始研磨潤筆。
將紙鋪平后,深吸一口氣,提筆寫信。
吹干紙上的墨跡后,她輕喚了一聲,“香菱~”
“夫人,屬下在!”
香菱很快從里面的套間出來,看著沈意歡有些好奇,“夫人,您喚我?”
奇怪,夫人怎么知道,她沒睡的?
沈意歡沒有心思幫她解惑,只將信封鄭重的送到她面前,“香菱,無論用任何辦法,一定要幫我把這封信送到藥王谷的谷主!
香菱聽到藥王谷,立馬正了神色,道:“是,夫人放心,屬下一定努力送到!”
香菱回房里,換了一身夜行衣,便出門了。
沈意歡則是坐在書桌前,兀自發(fā)呆。
藥王谷的谷主,不止是藥王谷的谷主,還是云夢國的皇三子。
當(dāng)年,她受傷昏迷后,被藥王谷谷主帶回了藥王谷,承她照顧數(shù)月。
這一次,她想為了宸月,賭一把!
若是她能夠幫她一回,那么宸月此次便可大獲全勝。
做夢國,可不是什么人都敢輕易冒犯的。
云夢國的女帝,可不是一般的兇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