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曉光靠在椅背上,眉頭擰成一個深刻的川字。
他面前的筆記本攤開著。
會議室頂燈慘白的光線下,他的眼窩顯得更深了,里面沉淀著復雜的計算和權衡。
空氣仿佛停止了流動,只有投影儀風扇發(fā)出的微弱嗡鳴,像一只急于掙脫束縛的困獸。
終于,高曉光抬起頭,目光掃過王德彪緊鎖的眉頭和何韜凝重的臉,最后定格在妻子何韻怡寫滿焦慮的眼睛上。
他開口,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固內核:
“韻怡說的覆蓋需求,是鐵律,是無人機能否真正成為國之重器的命脈。
但軍民混用同一套頻率資源,如同將心臟和大腦的血管強行捆在一起行軍,一旦戰(zhàn)時遭遇高強度電子壓制或定向摧毀,后果不堪設想!
他拿起桌上的鉛筆,在記錄本空白處唰唰畫下兩個獨立的圓圈,一個標注軍,一個標注民,中間以一道清晰的虛線隔開。
“唯一的出路,”高曉光的鉛筆重重地點在軍字上,是徹底分離!
建立專網(wǎng)專用的天基系統(tǒng)。
這個代價,就是衛(wèi)星數(shù)量。”
鉛筆尖在紙上果斷劃過,指向那個軍字圓圈后面,“在現(xiàn)有三顆星基礎上,不是再加兩顆,而是直接增加五顆!
總數(shù)達到八顆啟航星!
五顆組成堅不可摧的軍網(wǎng),專供無人機作戰(zhàn)體系、邊境監(jiān)控、應急指揮;
另外三顆,支撐領航全球通和民用氣象、通訊等基礎服務。兩條腿走路,互不干擾,互為備份!
“八顆?!”
何韻怡倒抽一口冷氣,隨即,巨大的狂喜瞬間點亮了她疲憊的臉龐,仿佛枯木逢春。
“五顆軍星!
這意味著我們無人機機體設計團隊可以徹底放飛手腳!
冗余度、傳感器載荷、機載算力節(jié)點布局……所有曾經(jīng)因信號傳輸瓶頸而被迫壓縮的設計,都可以重新釋放出來!
機體結構優(yōu)化空間至少能提升百分之三十!”
她的手激動地在空中比劃著大型無人機的輪廓,聲音因興奮而微微發(fā)顫,“察打一體型的武器掛載點和類型選擇,也將擁有前所未有的自由度!”
然而,這驟然升騰的希望之火,立刻遭遇了極寒的冰瀑。
王德彪猛地直起身,厚實的手掌“啪”一聲拍在桌面上,震得幾個搪瓷缸蓋嘩啦作響。
他臉色鐵青,額角的青筋隱隱跳動:“曉光!八顆星?!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他抓起桌角一份厚厚的、封面印著啟航工程預算匯總初稿的文件,幾乎是摔到桌子中央。
“初始三顆星的研制、發(fā)射、測控、地面站建設,已經(jīng)像抽水機一樣快把家底抽空了!
新增五顆?!
單是這五顆星的硬成本——研制費、發(fā)射費、保險費、國際頻段協(xié)調費、新增地面站建設費——最保守、最保守的估算,至少二十個億!二十億華夏幣!”
他把二十億三個字咬得極重,像在咀嚼一塊堅硬的石頭。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逼視著高曉光,又掃過何韻怡:“這筆錢,你告訴我,從哪里來?
四九城批復?
覃嶺基地擠出來?
還是多工實驗室砸鍋賣鐵?”
他頹然地向后靠去,沉重地搖頭,椅子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醒醒吧,曉光!
多工實驗室那幾個大項目——高溫隱身材料、下一代陸空通訊協(xié)議、新型渦扇發(fā)動機葉片——哪一個不是吞金巨獸?
哪一分錢不是卡著喉嚨擠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