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圓咬著手指糾結了很久，仰起腦袋看著遠處的攤位，不知在想什么。
“想不想要兔子燈？”薛睿心里突然有點沒底。
小圓圓雖然是個留守兒童，但卻是他見過最乖的孩子。
聽話懂禮貌，黏人也有分寸，哄起來也不費力氣。
但這種孩子，往往都有自己的底線。
“不要！”
不出意外，圓圓的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一樣。
薛睿板著臉，戳著小女孩的鼻子：“你個忘恩負義的，你忘了是誰帶你出來玩了？”
既然利誘行不通，那就道德綁架。
“我是說……”
“你吃了多少頓她做的飯？喊聲媽媽又不吃虧。”薛睿繼續(xù)洗腦。
“哥哥，我是說我不要兔子燈，我要小黃人。”
“嗯？”
薛睿被氣笑了，合著是他開的條件不對？
“那就說定了，快去吧，我在這里盯著你�！�
薛睿手一松，目送圓圓跑了出去，直到圓圓站在林若曦腳下的時候，薛睿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
章魚小丸子攤位前，林若曦乖乖的在一旁排隊，一旁總有人想跟她說話。
林若曦猜到對方要說什么，于是給了個冰冷的目光，挪到另外一個攤位。
誰知男人不依不饒，依舊跟了上來。
“美女一個人來玩嗎？加個微信唄�！�
說話的是個三十左右的男人，他心想這大過節(jié)的，女孩子一個人來買吃的，肯定是單身。
林若曦下意識往一旁挪了幾步，心里想著薛睿說過的，不能加男孩子的聯(lián)系方式。
“我和男朋友一起來的，我家長不讓我加陌生人�！�
林若曦糯糯開口，想著薛睿既是自己男朋友，也是自己的家長。
兩個名號一起搬出來，對方肯定會望而卻步。
然而現(xiàn)實出乎林若曦的意料，她低估了對方的臉皮之厚。
“加個微信而已，聽你口音不是本地人，我是本地的，多個朋友多條路嘛，待會我開車送你們回去�！�
男人揚了揚手里的車鑰匙，露出寶馬的logo，他可不想放棄這么漂亮的姑娘，心想著只要多接觸接觸就好。
這小姑娘一看就是還在上學的年紀，男朋友大概率也是學生，等到對方和男朋友鬧矛盾的時候，他再適當安慰安慰，喊出來吃個飯。
加上自己閱歷和經(jīng)濟上的絕對優(yōu)勢，用不著添油加醋的抹黑對方男朋友，女孩自己心里就會去對比，墻角自然而然就松動了。
這招屢試不爽，他已經(jīng)拿下不少女大學生了。
“媽媽！”
突然，一聲奶聲奶氣的叫聲打斷了男人的思考。
他低頭一看，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女孩，牽著林若曦的手喊“媽媽”。
“她是你媽媽？”男人滿眼的難以置信。
“對呀！”圓圓大聲喊道。
林若曦目光恍惚，但很快又轉(zhuǎn)變?yōu)橐荒▽櫮缬秩岷偷男θ荩拖律碜颖饒A圓，又滿眼期待的在人群中尋找薛睿的身影。
起初男人還是不信的，但林若曦的舉止說明了一切。
如果按照年紀去推斷，這女孩的丈夫可真不是個東西啊！
啥時候下的手？
男人齜牙咧嘴的望向人群，也想看看那畜生長什么模樣。
“你……”林若曦看男人還沒有離開的意思，心想對方難道還要送她們嗎？
她拿出保時捷的車鑰匙晃了晃：“不麻煩你了，我們自己開車來的�！�
男人悻悻的把手揣進兜里，心想自己真是太倒霉了，居然一連摔了好幾個跟頭。
“不好意思，打擾了�！�
人家不僅有孩子了，開的車也比他好了不知多少倍……
“真是的，結婚了為啥不戴戒指呢……”男人罵罵咧咧的離開。
林若曦聞言打了個激靈，眼睛瞪的圓溜溜的。
對呀，只用戴個戒指，相當于對外宣示自己的情感狀態(tài)，以后就不會被搭訕了。
可是…薛睿會同意嗎？
不對不對，如果只是自己戴的話，應該不用薛睿同意吧？
嗯，應該不用，應該……
“姐姐，我們?nèi)コ阅莻�吧�！�
圓圓的喊聲將林若曦的思緒拉回現(xiàn)實。
順著圓圓手指的方向看去，林若曦看到一家賣烤冷面的小攤子，門面簡樸，灶臺周圍也是油膩膩的，和路邊的小攤沒什么區(qū)別。
她剛想回應，卻發(fā)現(xiàn)圓圓的目光時不時瞥一眼隔壁的章魚小丸子。
于是林若曦故意轉(zhuǎn)身，面朝章魚小丸子的方向，她發(fā)現(xiàn)圓圓的目光只是稍作停留，咽了下口水后又立馬扭開，裝出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天性是掩蓋不住的，嘴角亮晶晶的口水早已說明了一切。
圓圓是更想吃章魚小丸子的，可為什么不告訴她呢？
一瞬間，林若曦猜到了圓圓心里的想法。
只敢吃自己吃過的東西，只敢去自己去過的地方……
圓圓憑借著自己可憐的生活經(jīng)驗，去判斷哪些東西是廉價的，用懂事和乖巧討好大人。
林若曦看了好一會，心里喃喃道：“圓圓，你和我有點像呢�！�
以前的自己也是這樣，看到整潔漂亮的店鋪都會下意識的繞開，因為那些往往象征著昂貴，和自己這種人是無關的。
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薛睿帶她去過無數(shù)華麗的場所，一切都給她最好的……
薛睿用形容在訴說：你配得上一切的美好。
“我知道的呀�！绷秩絷剜哉Z。
一股暖意在心底化開，林若曦緊緊抱著懷中的小女孩，想把這股暖意傳給懷中的人。
可是，我不喜歡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我只想要你……
“姐姐，你抱得太緊了�！眻A圓大口喘著氣，小手拍打林若曦的肩膀。
“對不起對不起�！绷秩絷丶泵Φ狼浮�
“沒關系的，我們?nèi)ベI吧，我還攢了一點零花錢�！�
圓圓左右看了看，從兜里摸出一卷零錢，最大的面額也不過五塊。
林若曦猶豫了一下，拿走圓圓所有的零錢，她覺得如果自己不拿的話，圓圓心里可能會不舒服。
林若曦想了一會，眼角彎彎道：
“哥哥喜歡吃章魚小丸子，我們今天吃那個好不好？”
面對這種小孩子，林若曦想了個絕妙的辦法。
這樣一來，就可以把圓圓的好感傳給薛睿。
小女孩眼睛瞪得圓溜溜的，一副驚喜過望的表情。
“圓圓，希望你以后也能遇到屬于你的薛睿�！绷秩絷卦谛睦锇蛋嫡f道。
一大一小，兩人手牽著手，在小吃攤上逛了一圈又一圈。
不多時，兩人手里提了不少袋子。
“姐姐，為什么還買糖葫蘆呀？”圓圓問道。
“唔，也是薛睿哥哥愛吃�！绷秩絷亟忉尩�。
“好吧…薛睿哥哥真是貪吃呢�！眻A圓露出竊喜的表情。
好在薛睿哥哥愛吃的，她也愛吃。
薛睿背著手，慢慢悠悠地跟在兩人背后，嘴角噙著笑意。
他看懂了，只要是圓圓留意的東西，那都是“薛睿愛吃的”。
林若曦打著他的旗號，在哄小孩子開心，只是為了不讓圓圓心里有負擔。
小丫頭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突然，前方的林若曦腳步一頓，毫無緣由的往身后看了一眼，沖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哥哥快過來，姐姐買了好多你愛吃的�！�
圓圓揮舞著手中的糖葫蘆。
薛睿苦笑搖了搖頭，小丫頭好像背后長了眼睛一樣，不論他在哪里都能找到他。
他舉起兩個木棒，木棒的另一頭懸著兩個彩燈，一個是藍色的兔子，一個是亮澄澄的小黃人。
小黃人還是那個小黃人，而兔子已經(jīng)不是那個兔子了，染上了一抹橙色。
“咦？”林若曦驚訝了一下，有些驚喜的指了指兔子，又弱弱的指了指自己的臉蛋：“我…我的嗎？”
“對，你的。”薛睿也頗為驚訝，他離開足有小半個鐘頭了，就為尋找一只好看的兔子，而圓圓竟然沒有暴露他的行蹤。
薛睿不禁感嘆，自己家的傻妹妹，還不如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可靠。
“喜歡嗎？”薛睿接過小吃袋子，將花燈分給兩人。
“我提著吧�！毖︻＝舆^滿滿登登的小吃袋子，慢慢悠悠的對林若曦說道：“曦曦，怎么都是我愛吃的呢？”
“我…我…”林若曦磕磕絆絆，不知如何解釋。
“那還不好嗎？姐姐對你多好？快說謝謝�！眻A圓理直氣壯的喊道。
“謝謝姐姐�！毖︻ＰΦ馈�
“嗯。”林若曦紅著臉應了一聲，目光呆呆的望著藍色小兔子。
“睿，怎么只買了一個呀�！绷秩絷嘏磁撮_口道。
“慕雪有人買呢，咱不用管她�！毖︻[擺手，示意林若曦不用想那么多。
“圓圓，你喊她媽媽的時候，那男的什么表情？”薛睿笑問道。
“這樣，就這樣�！眻A圓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哈哈哈……”
趁著薛睿的注意力被轉(zhuǎn)移，林若曦腳步一頓，偷偷看了一眼旁邊賣彩燈的攤位，迅速的蹲下身子。
她和圓圓都有小花燈了，但薛睿沒有，她也要給薛睿買一個。
老板看來人穿著漂亮，不禁嘴角上揚，這姑娘一看就是不差錢的主，待會報價要高一點，最少賣她50。
林若曦相中了一只紅色的小老虎，她指了指老虎，又指了指自己，做了個數(shù)錢的動作，用手語問老板多少錢。
因為薛睿就在不遠處，她要偷偷給薛睿一個驚喜，不能被薛睿提前發(fā)現(xiàn)呀。
“你…”老板面色難看，心想怎么是個殘疾人呢？
“可憐娃啊�！�
男人糾結了好一陣，最終良心戰(zhàn)勝了貪念，他大手一揮，比了個十塊的手勢：
“我給別人都是三十，你十塊拿走就行。”
“謝謝老板！”
林若曦眼前一亮，急忙從兜里掏出十塊錢放在攤位上，拿起小燈跑了出去，只留下老板在寒風中凌亂。
“不是，你會說話�。俊�
“她不會以為我是聾子吧？”
“什么人啊！”
……
林若曦一路小跑追上兩人，她腳步輕快地攔在薛睿面前：
“睿，給你的呀！”
薛睿眼前一亮，倒不是因為花燈，而是林若曦情緒十分高漲，好似遇到了什么十分開心的事情，想要迫切的找人分享。
薛睿才不愿做個掃興的家長，開口問道：“曦曦，什么事這么開心？”
“你…你猜猜我這個燈多少錢買的呀？”林若曦滿眼期待。
“25？”薛睿答道。
因為薛睿剛才就是十五買的，薛睿覺得以林若曦的砍價技術，撐死也就是二十塊，他還故意多報了一些，好給接下來的“驚訝”留下空間。
薛睿要找借口夸一夸林若曦，孩子總是要正面鼓勵的。
“不對不對�！绷秩絷負u搖頭。
“難不成是20？”薛睿故作驚訝道。
“嘻嘻～是十塊錢�！绷秩絷睾币姷穆冻鲆唤z得意之色。
“曦曦，你比我都厲害，怎么做到的？”薛睿這下是真驚訝了。
“唔，剛才我用手語問老板多少錢……”林若曦手舞足蹈的把事情的經(jīng)過訴說了一遍。
薛睿笑的前仰后合，小丫頭真是太好玩了。
“嗯，以后不會砍價就這么砍�！�
“嘻嘻～”
圓圓仰著脖子，腦袋左右不斷搖晃，她喃喃點頭道：“嗯，今天又學會新東西了呢�！�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薛睿和林若曦的笑聲戛然而止。
成年人的無心之舉，或許會影響小孩子的一生……
薛睿將圓圓抱起，板著臉教訓道：“學什么學，那是騙人的�！�
不論成年人的世界如何骯臟，至少應該給孩子留下一片凈土。
林若曦配合的低下頭，弱弱說道：“睿，我錯了呀�！�
“圓圓，咱們應該把錢還回去�！�
薛睿柔聲說道，要讓小孩子親手去做，才能銘記在心。
“好。”圓圓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咱們不想被人賺太多，但是也不應該讓人家虧本，之前他們十五塊錢賣給我的，待會你丟給他五塊錢�！�
“嗯！”
……
順著林若曦的指引，薛睿很快找到了賣彩燈的攤主。
此時的攤主一臉郁悶，面前丟著一顆未滅的煙頭，手里還點著一根……
眼看薛睿帶著孩子走過來，他急忙堆起笑容：“小朋友來看看，喜歡哪個？”
然而眼前的小女孩很是古怪，目光直勾勾的盯著他，并未看地上的東西。
“給。”圓圓做賊心虛，丟下五塊錢后迅速離去。
攤主撿起五塊錢紙幣，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她又拿我當乞丐了？”
若是一個顧客奇怪也就罷了，偏偏接二連三的顧客都這么奇怪，攤主不禁懷疑是自己的問題。
他拿起手機，對著黑漆漆的屏幕照了照自己的臉：
“我臉上也沒東西啊，像乞丐嗎？”
“哪兒像了��？”
男人越想越不對勁，一陣冷風吹過，讓他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他看了看周圍黑漆漆的綠化帶，心想自己該不會被什么東西纏上了吧？
“媽的不賣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