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追,不必等……
李知圓看著這六個字,火氣很大。
更讓她火大的是,許望東居然把她給拉黑了?
她想追出去,但秦朝陽又抓住了她的衣角。
他再度懇求:“別走!
若在平時,李知圓會為他這么巨大的進步而歡呼雀躍。
要知道,他的抓握能力幾乎為零,連勺子都握不住。
他好幾天才會往外蹦一個字,但剛剛他卻說了六個字。
這些變化,是李知圓帶給他的么?
楊玲玉為兒子的表現(xiàn)震驚不已。
他好像剛從漫長的沉睡中醒來。
他能看見,他的手還能抓握,他也會說話……
楊玲玉也哀求李知圓:“圓圓,阿姨求求你,你不要離開朝陽,好不好?”
如果這次拒絕,李知圓還會變成一個絕情的女人嗎?
秦家,曾那么真誠、熱切地幫助過李家母女。
他們給了她讀書的機會,讓她們母女得以安然度日。
姜秋萍時時告訴李知圓——在她出生的1999年,秦家四面楚歌,但依然為她送來了一千塊錢。
那是1999年的一千塊錢!
在以后的歲月中,他們不停地接濟他們母女。
他們的幫助,不求任何回報。
姜秋萍執(zhí)意把錢還給他們,可他們又以紅包的方式,還給了李知圓。
既保護了她們母女的自尊,又沒有讓她們破費。
就連李知圓的奶奶也常說,秦家是天下最好的人家。
回憶著往昔,再看看眼前的情形……
秦朝陽身上的管子縱橫交錯,他瘦骨嶙峋,氣息奄奄。
那么愛漂亮的楊玲玉,頭發(fā)白了,都沒有染一下。她才五十出頭,可臉上皺紋密布。
李知圓恨死了命運。
她不明白命運為什么總愛捉弄人。
秦朝陽費力地抬起右手,似乎想為她擦去眼淚。
但那只是徒勞罷了……
冷靜之后,他依然保持著謙謙君子的姿態(tài)。
他已經(jīng)清醒了,不沖動了。
“要走,就走!
“你不絕情。”
“我不怪你。”
三句話,十二個字,他用盡了全身力氣。
說罷,他又閉目養(yǎng)神。
在生死關頭,他依然不愿意道德綁架她,沒有靠賣慘強留她。
李知圓為他的君子之風而心痛。
不知過了多久,秦朝陽再度睜開眼睛。
他不相信眼前的情形。
李知圓居然還在眼前。
她沒有走。
“朝陽哥,你醒了?”
她還在,秦朝陽很安心,居然又不會說話了。
“朝陽哥,你想把我留在身邊,至少要像以前那樣散發(fā)魅力吧?”李知圓摩挲著他的額頭,開玩笑道:“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更何況,我跟你還沒有血緣關系呢。你總是這樣躺著,不怕我嫌棄你?”
她怎么可能嫌棄他?
秦朝陽笑了。
李知圓把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說道:“朝陽哥,這就是我們之間最親密的關系,可以嗎?”
秦朝陽點點頭。
“對,對不起!彼硢≈ぷ诱f道!爸x謝你!
“朝陽哥,人心是很復雜的東西……”李知圓說道:“我曾經(jīng)那么熱烈地喜歡過你,可我們沒有緣分……現(xiàn)在,我可以陪在你身邊,但是我的心沒法完整屬于你!
“難為你了。”秦朝陽再次道謝:“謝謝你!
李知圓給出的答復,是秦朝陽能預料到的,所以他很平靜,甚至還能笑。
但是一旁的機器卻出賣了他。
他的心跳,一下子又飆到了120。
此時的他,因為李知圓的話,心痛欲死。
如果不是機器出賣了他的心率,李知圓又要被他騙過去。
他的任何情緒波動,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秦朝陽說道:“我都說過了,即便你走,我也不怪你!
他神色平靜,但心率居高不下,李知圓還是把醫(yī)生給喊來了。
“千萬別刺激他!贬t(yī)生跟家屬們叮囑,“他心臟的負擔本來就很重,如果他的情緒劇烈波動,那就會對他的心血管系統(tǒng)產(chǎn)生直接的影響!
李知圓點頭如搗蒜。
這段時間,她也快成半個醫(yī)生了。
“我會照顧他的情緒的!崩钪獔A說道:“他這個人,總是逞能。哪怕心都碎成了渣渣,他也在嘴上說沒事!
幸虧機器出賣了他。
讓李知圓得以窺見他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
哪怕快要死了,他都在壓抑自己的感情。
李知圓又是佩服,又是心疼。
心率平息后,秦朝陽的語言系統(tǒng)恢復神速。
再次面對李知圓時,他已經(jīng)能緩慢、清晰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了。
“圓圓,你走吧!
“早上我拉住你,是想把我的心意告訴你!
“對一個將死之人來說,總有表白的權力吧?”
“我現(xiàn)在想明白了,讓你陪我,對你、對老許太不公平了!
“我常在心里咒罵這操蛋的命運,但命運……對老許就公平嗎?”
“他已經(jīng)失去了本來的前程,我還能讓他失去愛人嗎?”
“圓圓,我跟你說這些,不是以退為進,而是真的希望,你們在一起,幸!
“呼……終于說完了,累死了。”
這一次,他的心率是正常的。
他用理性戰(zhàn)勝了沖動。
比起把李知圓強留在身邊,他更希望她幸福。
李知圓轉過身去,無聲流淚。
秦朝陽……他為什么總是想著成全別人?
他怎么辦?
“我知道了,朝陽哥,你睡會兒。”李知圓轉過身,故作輕松地說道:“我回學校一趟,有點兒事!
全國學生都在上網(wǎng)課。
她回學校有什么事?
大概,她是去找許望東吧!
但秦朝陽沒有點破她。
她選擇誰,去哪里,那都是她的自由。
他會為她祝福,為老許祝福。
聽說他會說話了,家人都高興壞了。
秦玉坤更是放下了很多工作,專門來醫(yī)院陪兒子說話。
“兒子,你真是太棒了!你想吃什么,想做什么,盡管告訴老爸,老爸來安排。”
“我想回家!
……
“再等等!鼻赜窭つ托恼f道:“至少,你得學會吃飯,擺脫了這些管子,才能回家啊!”
秦熙陽帶了一個大大的背包,偷感特別重。
在床尾,她打開背包,小白的腦袋突然從里面躥了出來。
秦朝陽問道:“是小狗?”
秦熙陽頓時充滿了挫敗感。
難道,弟弟的眼睛一直看不見嗎?
他居然連小白都看不清?
“老爸,給我配一副眼鏡吧!”秦朝陽無奈地笑道:“說實話,我看你們,都是一團模糊的影子!
“不早說……”秦玉坤立刻打電話安排:“老爸這就給你找醫(yī)生!
楊玲玉嘆道:“你在中學時,眼睛近視得厲害……好不容易給你矯正過來了,又要戴眼鏡了!
“沒事,只要能看見,戴眼鏡都是小事!鼻赜窭捨科拮印
“小白,你過來,跟哥哥玩會兒!鼻爻柌[起眼睛,對小白喜歡得不得了。
秦熙陽說道:“我偷偷帶進來的,千萬不能讓醫(yī)生看到,我得馬上把它帶走!
秦朝陽點點頭,表示明白。
家人都為他的康復而欣喜若狂,都短暫地有了一種“他很快就會好”的錯覺。
但是,他上一秒還在撫摸小狗,下一秒,他就沉沉睡著了。
再次回到現(xiàn)實,秦家人都沉默了。
只有小白,它開心地吐著舌頭,用小爪爪扒拉著秦朝陽的胳膊。
只有小白是開心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