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耶律德終于忍不住了,“你怎么能如此說話!”
“父親,你的樣子,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呢!
耶律采奇輕哼一聲,直接邁步朝外走去。
“你要上哪兒?!”
“要回去坐牢了,還不允許我出去走走嗎?”
耶律德看著女兒的背影,臉上閃過一絲歉疚和無奈,旋即冷峻下來,吩咐道:“去跟上小姐,不得有失!”
幾個護衛(wèi)連忙跟了出去,耶律德長長地嘆了口氣,邁步走出。
在路過薛文律的房間時,腳步下意識一停,旋即又微微搖頭,大步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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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宮中,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了產(chǎn)前狀態(tài)的德妃微笑著將蘇炎炎和秦璃送到了殿門口,親切道別。
而后她緩緩走回,看著桌子上的那本小冊子,伸手拿起。
看著上面【新生兒護理手冊】幾個大字,她伸手溫柔地在上面拂過,仿佛自言自語般呢喃道:“還有什么是你不懂的?”
而另一邊,蘇炎炎和秦璃在袁嬤嬤的護送下,走出了宮門。
宮門外,一輛馬車緩緩?fù)V,等待著二女?br>
當(dāng)她們坐上馬車,夏景昀微笑著道:“辛苦夫人了!
“這有什么好辛苦的,你不方便去送,當(dāng)然只有我們?nèi)チ税!?br>
“就是,沒想到你連這些都懂,我們也開心啊,今后生兒育女也能安心許多呢!”
在二女飽含暗示的眼神下,夏景昀尷尬地撓了撓頭,“好像是該生兒育女了!”
他看著兩位千嬌百媚又各有千秋的夫人,拍了拍胸脯,“我一定埋頭苦......”
話還沒說完,就被蘇炎炎和秦璃大羞著一人捂嘴一人擰腰,生怕被趕車的陳富貴和隨行護衛(wèi)們聽見。
羞惱的嬉戲剛剛結(jié)束,陳富貴的聲音卻在簾外響起,“公子?”
“嗯?”
“你看看那是不是安樂郡主?”
夏景昀掀開簾子看了一眼,果然在前方不遠處,瞧見了一個人走著的耶律采奇,和她身后遠遠跟著又不敢靠近的護衛(wèi)。
蘇炎炎和秦璃也湊過去望了一眼,蘇炎炎開口道:“想去就去吧,人家此番畢竟也是來找你的,我們還能吃味不成!
夏景昀當(dāng)即面色一肅,正色道:“誒誒誒,什么想去不想去的!我只是盡一下地主之誼而已!
二女同時白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推了他一把。
“耶律姑娘!”
耶律采奇正百無聊賴又心情郁悶地走著,聞言一抬頭,那個在心頭總是不自覺浮現(xiàn)出的身影竟然真的出現(xiàn)在了眼前。
這一刻,讓她的心登時怦怦直跳了起來,忽然覺得,莫非一切都是天意?
“跟令尊鬧了不愉快?”
夏景昀自然地與她并肩而行,朝前走著,輕輕開口。
耶律采奇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旋即又點了點頭。
夏景昀卻并沒有追問,而是笑著道:“這中京城中夜景也頗為繁華有趣,平日在下也忙于事務(wù),今日干脆托耶律姑娘的福,好好看看!
耶律采奇也沒有多說,只低低嗯了一聲。
二人就這么慢慢走著,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當(dāng)他們來到了城中的內(nèi)河之畔,河對岸便是以流云天香閣為首的城中繁華之冠,眼底倒映著流光溢彩,帶著脂粉香氣的夜風(fēng)拂著發(fā)梢,也拂動了一顆尚在春天的心。
耶律采奇扭頭,看著那張在燈火映照下的面龐,只覺得俊美得讓人心神搖曳。
在兩三個月之前,她從來不相信自己會對這樣一個文弱的男人產(chǎn)生好感,但在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在即將分離之前的這一刻,不知道是權(quán)力的光環(huán)還是才華的暈染,又或者是因為和父親爭吵而來的叛逆,她在此刻真的感受到了一種情緒。
或許,那就叫喜歡。
“聽說你給你的妻妾都寫了一首詩詞?”
夏景昀聞言輕笑,“倒并不是真的定情詩,就是情之所......”
“給我也寫一首吧!
他客套的話還沒說完,耶律采奇就打斷了他,而后大膽又直接地凝視著他的眼睛。
就仿佛是草原上那遼闊自由的風(fēng),吹向了夏景昀的懷抱。
夏景昀扭頭看著她,看著她臉上的朝氣,看著她眼中一往無前般的勇氣和決絕,本能地心頭也有欲望在升騰。
以他過往的經(jīng)歷,本身就不是那種專一的情種,而出于雄性的本能,對異性尤其是美貌異性的示愛同樣很難抗拒。
曾經(jīng)至少還有著道德和法律的束縛,如今在這兒,這一切都不存在了,自然更是意動。
但是,理智卻在這時候勸住了他。
就如同他一開始對此事的判斷一樣,耶律采奇的身份太過敏感,一個處置不好,如今的大好局面都可能會面臨崩塌。
男人可以激動,但卻一定要控制得住激動。
可以熱血上頭,但不能讓小頭完全控制了大頭。
于是,在理性之下,他也發(fā)覺了耶律采奇的不對勁。
這一番示愛,的確有幾分情意在其中,但并非是對他愛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而更多摻雜著與耶律德爭吵之后,對回歸北梁,被家族包辦婚姻的抗拒和惶恐。
“耶律姑娘,其實我很想去草原看看,看看那天蒼蒼,野茫茫,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的遼闊;去看看那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雄渾;看那連綿的青山腳下鮮花正開的壯麗,張開雙臂,將自由的風(fēng)擁入懷中,讓振翅的鷹停在肩頭。但我不能去,我的位置,我所肩負的責(zé)任,都讓我無法拋開這些,去做一個單純而自由的人,這就是如今這看似令人艷羨的權(quán)勢背后的代價!
耶律采奇依舊看著他,眸中依舊倒映著中京的流光溢彩,那勇氣的火光已經(jīng)已經(jīng)緩緩熄滅。
“哦。”
一聲簡短的回答,就像是心碎掉的一聲脆響。
夏景昀暗嘆了一聲,輕聲道:“世事更易,剎那并非皆是永恒,將來或許還有更好的故事在路上,不必執(zhí)念,不必強求!
低著頭的耶律采奇抬起頭,眼中已有盈盈淚光,倔強道:“若我偏要強求呢?”
夏景昀愕然失語。
就在這時,耶律采奇似乎也體諒到了夏景昀的顧慮,深吸一口氣,“侯爺公事繁忙,今夜小女子任性叨擾,還望勿怪!
夏景昀搖了搖頭,“耶律姑娘言重了,能與姑娘共游中京夜景,既是地主之誼,亦是在下之幸!
“小女子,告辭!
看著耶律采奇行禮轉(zhuǎn)身,夏景昀欲言又止,最終卻礙于自己的決定,目送著倩影遠去。
一河之隔,流云天香閣燈火璀璨,歡聲笑語。
......
兩日之后,北梁人在中京城正式簽署了協(xié)議。
兩國商號之事,也正式敲定。
暫時核定的起始本金是一百萬兩,雙方朝廷依照各自的比例出資,而后各自世家的那一成,也有各自朝廷代替出資,而后內(nèi)部如何分配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
夏景昀那一成自己籌措,當(dāng)然也不在話下。
而后,成立一個董事會管理商號一切事務(wù),董事會總共七個名額。
其中,兩邊朝廷各派一人擔(dān)任董事,可以是官身也可以是內(nèi)侍,甚至可以是白丁,反正代表兩方朝廷受到兩方朝廷認可即可;
兩國世家各派一個代表,初期由朝廷指派;
夏景昀的夏家代表、商號的管理團隊代表各一人。
這些都沒有問題,但這最后一個名額,卻產(chǎn)生了幾分爭執(zhí)。
最后,夏景昀提議,將這個名額給了姜家。
對朝廷的說辭是姜家衛(wèi)國有功,開疆拓土也需要無當(dāng)軍的參與。
對北梁的說法則是開辟商路需要軍伍保障,給一個軍伍方面的名額理所應(yīng)當(dāng),而當(dāng)世還有誰比姜玉虎更配得上?
見北梁人還有意見,夏景昀便說你們怕姜玉虎那也理解,我堂兄也可以。
北梁人立刻就覺得還是姜玉虎好點。
最終一切敲定,大夏這邊用了印,北梁人帶著國書,緩緩啟程回國。
城外長亭,耶律德看著前來送行的白云邊,拱手道:“白大人,請留步。此番來訪,承蒙招待,如有機會,你我上京再聚!
“這話言重了,我可沒怎么招待你們。”
白云邊擺了擺手,倒也不是謙虛而是實打?qū)嵉貨]過到嘴癮。
他一邊暗自感慨著這官位越來越高,說話越來越?jīng)]勁兒之余,一邊拱手道:“諸位就一路平安了!
耶律德?lián)嵝厍飞,翻身上馬。
臨行之際,他扭頭看了一眼中京城,這南朝的國勢,便如此時的天氣,蓬勃如朝陽,接著便是如日中天。
夏高陽啊夏高陽,你這一輪太陽什么時候落山?若是可以,我真想和你同歸于盡!
“駕!”
隊伍緩緩前行,那唯一的一輛馬車之中,側(cè)簾被無聲挑起,過得許久,才如死心般放下。
“無趣!無趣!”
白云邊搖著頭,感慨著此番自己完全沒怎么發(fā)揮,回到了自己的馬車上。
車廂之內(nèi),赫然還坐著另一個人。
白云邊看著他,哼了一聲,“來都來了,卻又不敢露面,你這就跟去跑去青樓啥也沒干就回家不一個意思?啥也沒撈著!
夏景昀抿著嘴,“回去吧!正事還多著呢!
他伸手按了按懷中,那兒放著一首昨夜寫就的詩,就讓它這樣放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