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曹玉庭疑惑地看著夏景昀,“侯爺,哪里不對了?”
夏景昀抿著嘴,“你們不覺得這事情有些不合常理嗎?”
耶律采奇忍不住開口道:“怪力亂神之事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合常理!何況今日你自己都說了有這個傳說,為何此時又不信了?”
夏景昀搖了搖頭,神色也比之前那滿不在乎的樣子多了幾分鄭重和嚴肅,“那不一樣,今日我只是當一個奇聞軼事說給你聽,并不代表我認為這個故事是真實的。而同時,楊家的事情,還有不合理的地方。”
他看著曹玉庭,“你也是能臣干吏,熟知人情世故,若真有干尸,有開膛破肚,食人心肝之癖,過往數(shù)年,乃至數(shù)十年,廣陽郡當必有此等案件之卷宗!
曹玉庭當即神色一動,“下官這就命人......”
夏景昀卻擺了擺手,“不必了,我在州城看過,廣陽郡歷年積壓未解之案中沒有這等案件!
他旋即又在曹玉庭佩服的眼神中接著道:“更何況,如果是殺人摘心,那妾室又作何解釋?難不成精怪也要男歡女愛?”
耶律采奇下意識地想反駁一句你怎么知道沒有,但想想好像這就有點胡攪蠻纏了,于是悻悻作罷。
“所以,我更傾向于此事另有隱情!
說到這兒,他干脆起身,“但事實到底如何,咱們還是去楊府看看吧,事不宜遲,遲則生變!”
陳富貴和曹玉庭自然沒有任何異議,當即跟著起身。
耶律采奇留戀地看了一眼這一桌豐盛又誘人的飯菜,最終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帶著半飽的肚子,跟著一道前往了楊府。
楊府之中,白幡飄搖,哭聲隱隱,一片慘淡光景。
走到門口,眾人還能聽見里面吟唱作法的動靜。
聽到建寧侯抵達的消息,穿著白色常服的楊員外匆匆而出,神色悲戚又帶著幾分惶恐地前來迎接。
夏景昀倒沒有擺什么架子,溫聲寬慰了幾句,便進了府門。
因為正堂設(shè)著靈位,一行人便來到偏廳坐下。
曹玉庭知情識趣,無需夏景昀開口,主動問起了情況。
楊員外抹了把眼淚,“都怪我,都怪我!若是我能早點當回事,我的平兒說不定就能活下來,哎,都怪我這個老糊涂的!”
你是真老糊涂了,不看看現(xiàn)在什么局面,還擱哪兒感慨呢......曹玉庭心里嘟囔一句,不過也理解這種喪子之痛,所以只是溫聲提醒道:“楊員外,這事兒與你又有何干?”
楊員外哭了兩聲,似乎也意識到了現(xiàn)在不是他在這兒抹眼淚的時候,恢復了些,開口道:“事情是這樣的,當日犬子出游踏青,路過青松嶺的時候,同行的妾室就說她有些內(nèi)急,這荒山野嶺的,就只好讓她去了一旁的林子里解決!
“她很快也就出來了,但神色卻有些不自然,原本甜言蜜語的樣子也沒了,整個人坐在那兒沉默寡言,恍恍惚惚的。小兒起初沒當回事,但他的隨行護衛(wèi)卻提醒了他青松嶺的傳言,當即給小兒嚇得夠嗆!
“小兒回來之后就連忙來找我,與我說了此事。我卻當場呵斥了他!
說到這兒,楊老爺?shù)纳裆g,再度難以自持地浮現(xiàn)出后悔不迭的神色,“我告訴他,哪兒有那么多怪力亂神之事,如果真有那等事情,為何這幾十年未曾聽聞?分明就是他的妾室受了驚嚇,他身為夫君,更當溫言寬慰,以紓解其心,這才是為夫之道。”
“小兒聽了我的話,深以為然,當夜便宿在其房中,誰知.......誰知.......”
楊老爺情緒又激動起來,泣聲道:“誰知他竟然就真的遭遇了不測!”
曹玉庭聽完,不著痕跡地看了夏景昀一眼,轉(zhuǎn)頭溫聲安慰起楊員外。
而耶律采奇則是毫不避諱地望著夏景昀,那目光也好似在說,你看,是不是沒問題?人家先前和你一樣不信,現(xiàn)在都后悔了。
夏景昀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道:“楊員外,本侯冒昧問一句,令郎與這位妾室平素感情如何?”
楊老爺聞言一愣,旋即下意識浮現(xiàn)出憤怒,接著又反應過來對面的是建寧侯這個豪族殺手,當即又低眉順目道:“回建寧侯的話,犬子與他的妻妾平日并無不和,否則也不會聽小老兒的話,前去安撫了!
夏景昀又道:“事發(fā)之后,貴府上下,可有離府之人?”
楊老爺見夏景昀似乎依舊不相信,有些無奈,但也不敢有絲毫隱瞞,“離府之人確有不少,只要不是家生子的,已經(jīng)走得七七八八了,畢竟發(fā)生了這等事,小人也不好阻攔。更何況此事之玄,若非祖輩基業(yè)在此,小人說不得也要躲避一二!
“員外莫慌,今日不是請了仙師做法,想來自可護佑家宅平安!
曹玉庭開口勸解,既有替領(lǐng)導擦屁股兜住場子的意思,也帶著幾分真切的勸解,畢竟來說,楊家這等大族的支持,也是他今后在此地執(zhí)政的助力。
耶律采奇也有心安慰兩句,但礙于身份,只能投去一個寬慰的眼神。
但夏景昀卻像一個不解風情,不通情理的鐵頭娃一樣,繼續(xù)問道:“令郎的那些護衛(wèi)們呢?可有離府之人?”
楊員外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建寧侯,犬子不幸遇難,闔府上下已是足夠悲傷,還望建寧侯高抬貴手,還我府上一片安寧!
說完,他起身,雙膝跪地,叩首之際,帽子跌落,露出幾縷白發(fā),既蕭索又凄涼。
耶律采奇再也忍不住了,“侯爺,人家喪子之痛未過,何故非要橫生枝節(jié),苦苦相逼?”
夏景昀無語地看了這個小娘們一眼,很想說一句你跟我又沒啥關(guān)系,用得著你管!
但道德都綁架上來了,他也不好太過強硬,上前將這位楊老爺扶起,“楊員外,非是本侯要節(jié)外生枝,若是令郎真的是為人所害,你這等想法豈不是使兇手逍遙法外,令郎平白蒙冤嗎?”
楊老爺震驚不已,“建寧侯,您的意思是?”
夏景昀沉聲道:“我現(xiàn)在懷疑,令郎是被謀殺了。”
陳富貴的臉色登時就凝重了起來,他自然是相信夏景昀所說的一切的,可而還未被夏景昀折服的耶律采奇則稍顯無語地癟了癟嘴。
楊老爺面露震驚,看了一眼建寧侯,又瞧了瞧曹玉庭,見曹玉庭沖他點了點頭之后,輕嘆了口氣,不管認不認同,上頭人這般說了,他也不可能再頂撞,只好開口道:“若依建寧侯之言,若能辨明此事,那就再好不過了。這些護衛(wèi)之中,確實也有許多人離開了!
“比如那個提醒令郎注意青松嶺傳聞的?”
楊老爺愣了一下,“他好像也走了!
夏景昀當即看著曹玉庭,“曹大人,你立刻集結(jié)人手,將最近兩日從楊府離去之人找回來。這些人都是近日才離開,而且都是本地人士,當不會走得太遠,應該很好找。名單的話,請楊員外提供與你,并且派些得力之人幫忙!重點尋一下當日同行之人!
曹玉庭對上官的吩咐自然是照辦,立刻領(lǐng)命帶著楊員外下去了。
待得房中沒了外人,耶律采奇才終于開口道:“人家當父親的自己都認了,你為何還要冒著惹人嫌棄的風險,非要如此呢?”
夏景昀微微一笑,沒有搭理她。
還是陳富貴小聲道:“郡主,若是出了此等案子,此地必然人心惶惶,未來說不定就會有人借機生事,惹出更大的亂子!
耶律采奇恍然,鬼神之事一向容易被野心之人利用,她所在的大梁曾經(jīng)也有過這等事情。
她看著夏景昀,頗有幾分慚愧,自己還是把人家想得單純了。
但若是夏景昀知道她的想法,就會告訴她,其實你還是把我想得太單純了。
按說以他的經(jīng)歷,是最該信這些鬼神之說的,但是這一次的事情在他看來紕漏太多,太過不合常理。
不能任由鬼神之事泛濫只是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則是楊家身為廣陽郡的頭面大戶,如果能夠解決好這個問題,就可以將楊家徹底地拉上曹玉庭的戰(zhàn)車,對于整個廣陽郡的局面就又是巨大的提振。
而另一個根本原因就是,沒碰上也就罷了,既然遇上了,身為朝廷官員,又豈能讓兇手如此逍遙法外。
眼下,就希望自己的判斷無誤,一切順利吧。
他站起身來,“走吧,他們且要忙很久,咱們先回去休息吧!”
回到了郡守府中,夏景昀看著耶律采奇,微笑道:“耶律姑娘不必害怕,此事斷然不是鬼神之事,安心歇息即可。”
耶律采奇嗯了一聲,但等躺在了床上,耶律采奇卻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那個令人驚惶的傳言,還是擔心夏景昀的此番行事的結(jié)果。
又或者,是單純的沒吃飽。
這也搞得被她拉來陪床的婢女也沒有睡好,若不是知道身邊沒旁人,這動靜就像是小姐在和姑爺入洞房一樣。
咦~婢女打了個寒顫,雙腿夾著被子,繼續(xù)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神清氣爽的夏景昀起來,看到了一臉萎靡不振的耶律采奇,四目相對,耶律采奇多少覺得有幾分丟臉,低著頭匆匆離開。
夏景昀笑了笑,一面讓人護衛(wèi)著耶律采奇在城中逛逛,一邊忙起了公務,等到了日上三竿之時,就見到曹玉庭匆匆而回。
“侯爺!有眉目了!”
曹玉庭一臉疲憊難掩的激動,“在楊府管家的陪同下,我們將所有人都找到了,唯獨缺了那名楊家公子身旁的護衛(w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