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雖然算是這些嬪妃之中,當前形勢最好的人,畢竟她還有個如今朝中權(quán)勢可以與蕭相國分野,同時還手握強大兵權(quán)的國公父親。
但畢竟從陛下寵妃一下子變成了先帝嬪妃,喪失了一切前進的可能,心高氣傲的她心里有怎會甘心。
她不在乎陛下有沒有什么冤屈,但很在乎陛下活著帶給她的無盡榮耀。
她放著大好生活入宮受了這么多氣,怎么能就這么沒了呢!
老頭子也是,如今軍權(quán)在手,直接將東方明趕下來,讓紹兒坐上去多好!
淑妃一邊跪著,一邊腦子里胡思亂想著,忽然耳畔響起一聲低低的叫喊,“娘娘。”
她差點驚得一蹦,以為是靈堂鬧鬼了,扭頭才瞧見一個小黃門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旁,低聲道:“娘娘,昭陽宮里出了點小事,請您回宮主持一下。”
淑妃眉頭一皺,一幫廢物,這時候還敢鬧事,真當本宮是沒牙的老虎了嗎!
她站起身來,壓著怒氣,如以往一樣,高傲地走著,但那份高傲,已然變得有些心虛般地強撐。
當她走入昭陽宮的宮門,一路上竟沒瞧見值守的宮女,更是心頭一冷,放肆!
她推開房門,冷冷道:“你們是想......”
她的話只說到了一半,就停住了,因為昭陽宮的寢殿中,沒有一個宮女和內(nèi)侍,只有一個男人。
東方明目光灼灼,看著燈光之下的女人,她是那么動人,那么誘人。
那寬大的孝服之下,該是怎樣一副陷人的身軀。
淑妃畢竟是孩子都六七歲的人了,豈能讀不懂此刻東方明的目光。
她的心頭先是下意識地生出一陣慌亂,接著便是一陣得意,旋即又開始了思考。
“陛......陛下,這是臣妾的寢宮!”
她的言語帶著幾分貨真價實的慌亂,更惹動了早已打定主意的東方明那顆蠢蠢欲動的心。
“先帝駕崩,你如此大好年華,難不成就這么孤獨終老?”
“陛下這是說的什么話,臣妾為陛下嬪妃,自當為陛下守節(jié)!
“但他可曾在意過你?”東方明緩緩上前,充滿壓迫地逼近淑妃,“他的心里只有德妃,卻荒廢了如此美人,更辜負了你的一番情義。”
他伸出手,挑向了淑妃那精巧的下巴,指尖的觸感簡直讓人迷醉。
淑妃一個閃身,躲開了東方明的進攻,“陛下,如今先帝靈柩尚在宮中,請陛下......放尊重些!
東方明笑意盈盈,伸手撫著淑妃的手臂,“你不是一直想讓老八當太子嘛,你只要從了朕,朕就立他為皇太弟,待朕百年,這皇位就是他的!
淑妃一聽,心跳陡然一快,旋即再度掙脫,“陛下可莫要說這些話來哄騙于妾身!
“朕方才所言句句屬實,如有半句虛言,天打五雷轟!”
東方明伸手指天立誓,而后一把將愣神之中的淑妃抱住,在她耳畔輕聲道:“朕對你朝思暮想,一片癡心,你放心,朕一定會好好待你,比先帝好上百倍千倍!你沒有負他,是他負了你!”
懷中玉人僵硬的身子漸漸柔軟,“你說的,是真的嗎?”
東方明柔聲道:“當然,你不知道,自打遇見你的那天,我就想著,如果有一日,我能娶到這般女子,那該是多大的福分。當你進宮,我心頭的痛苦,根本就是常人所難以想象的。如今,天可憐見,讓我有了這樣的機會!
他將淑妃扳了過來,四目相對,“朕的美人,你忍心讓一個為你癡心的男人痛苦難受嗎?你不會這么絕情吧?”
“你若是不應(yīng)了朕,朕盛怒之下,傷害到了老八怎么辦?你也不想老八當不上皇太弟,卻遭了不測吧?”
淑妃看著他,眼神漸漸變得魅惑,輕輕將頭靠在了他的胸口。
東方明大笑一聲,一把將她橫抱起來,走向了床榻。
那一夜,昭陽宮的床,就如同先帝停靈大殿外的招魂幡一樣,搖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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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的戒嚴終于解開了。
巡防營和黑冰臺本來還打算好好盤查一下出入城的人員,但一來他們低估了這個天下最繁華的城市封城三日之后,所積攢下來的龐大的出入需求;
二來,因為在蕭鳳山的判斷中,膠東郡王已經(jīng)離開了京畿之地,所以巡防營和黑冰臺都收到了命令,城池正常出入即可。
一支毫不起眼的商隊之中,兩個貌不驚人的絡(luò)腮胡子,扛著貨物,走入了城門。
其中周折自不用說,在一番極其謹慎的試探和聯(lián)絡(luò)中,夏景昀和陳富貴終于跟呂一悄然接上了頭。
當密室外,再度傳來動靜,德妃和馮秀云立刻再度警惕地站起。
現(xiàn)在可不是送飯的時候!
而呂一一向是一個很靠得住的人,不會違了時間亂來。
莫不是......
二女對視一眼,眼神中都有著幾分慘然。
到處換地方,躲躲藏藏了這么久,終于還是敗露了嗎?
吱呀一聲,外面那間被當做障眼法的密室被打開了,腳步聲依稀地響起。
馮秀云也拔下了頭上的簪子,和德妃握著手,相視一笑,眼神中,已經(jīng)沒有了恐懼,只有遺憾和坦然。
二人的目光,都盯著位于密室墻角處的一塊木板,那是外間一處衣柜背后的暗門,也是這間密室唯一進出的通路。
只要那里出現(xiàn)了別的身影,她們就會在第一時間,自行了結(jié)自己的生命。
彘兒、阿弟、父親,再見了。
德妃在心里默默念著。
夏郎,對不起,不能陪你走下去了,如果有來生,我還想遇見你。
馮秀云在腦海里,回想著與夏景昀的相遇,猛然回首才發(fā)現(xiàn),遇見他之后的這一年,竟是她過往二十多年生命中,最色彩斑斕的一年。
咚,咚咚,咚咚咚。
聽著這個韻律,德妃和馮秀云都愣了。
這是呂一跟她們約好的,代表著安全的代號。
而后,木板便被打開,一個身影鉆了進來,然后站起。
昏暗的油燈,照亮了他修長的身子,俊朗的面容,和那張微笑著的臉,“阿姊,秀云,對不起,我來晚了!
德妃身子一松,下意識地就要撲入他的懷中,身旁的身影卻更快,沖了上去,伏在他的肩頭,似要將這些日子的擔驚受怕,全部用淚水傾瀉出來。
夏景昀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著。
德妃只好立在原地,手指不安地攪著衣角,看著眼前的人。
馮秀云哭了一陣,終于反應(yīng)過來,連忙松開手,抹了把眼淚,讓開身子。
夏景昀走上前,看著穿著尋常婦人衣衫,發(fā)絲凌亂的德妃柔聲道:“阿姊,你受苦了!
這一聲,德妃再也繃不住了,撲進了夏景昀的懷中。
這一刻,她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皇妃,不再是在宮中運籌帷幄的宮斗王者,她只是一個驟逢劇變,無依無靠的女人。
她不是德妃,她是云清竹,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女人,而已。
她無聲地掉著淚,偶爾伴隨著一聲低低的抽泣。
夏景昀溫柔地抱著她,輕輕拍著背,以示安慰。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淚眼婆娑地抬頭,帶著幾分關(guān)切的埋怨看著他,“中京城這么危險,你跑回來干什么!”
夏景昀低頭看著那張如雨后梨花般嬌艷脫俗的絕美面容,柔聲道:“這兒有你在,我放心不下。”
“你......”昏暗的燈光中,嬌羞染紅了雙頰,“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人活在這世間,就那么多在乎的人,在乎的事。彘兒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在絕對安全的地方。我回來,就是要與阿姊一起,將這個天給他翻過來!
夏景昀看著這張傾國傾城,淚痕猶在的臉,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低下了頭,吻上了那水潤嬌艷的唇。
德妃的身子一僵。
曖昧的氣氛,悄然隨著肢體的糾纏升騰。
當夏景昀以極大的意志力,將自己從那不理智的漩渦中強拉出來,想要松開懷抱,不越雷池。
但環(huán)住他脖子的手卻悄然用力。
理智的堤壩瞬間徹底崩潰。
房間中,馮秀云不知何時已經(jīng)離開,只有躍動的燈火,在無聲地應(yīng)和著。
深夜,夏景昀看著熟睡的德妃,緩緩起身,打算穿衣朝外走去。
身后忽然貼上了一片溫香暖玉,夏景昀還沒有所行動,就聽見德妃的言語,“別動,讓我再抱一會,將這個感覺在記憶中鐫刻得更清晰一些!
夏景昀聞言心頭一嘆,知道了德妃的選擇,也明白了先前為什么在那一剎那,她會主動。
“對不起。我太自私了。”
這句話,從德妃的嘴里說出,讓夏景昀更覺得慚愧。
這世間的諸多事情,往往就是這般,荒唐又無理,因為沒有人可以冷冰冰得如同機器,總會有些理智之外的情感或是本能迸發(fā),而這些東西,也正是世事迷人的所在。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都不知道該怎么......”
夏景昀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這時候跟女人說善后的困難,就顯得更加不合適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德妃慢慢幫夏景昀穿好衣衫,又給自己穿上,恢復了平靜,“你去陪陪秀云吧,明日我們一起好生商議!
夏景昀欲言又止,德妃溫柔地笑了笑,伸手撫了撫他的臉,“我沒事,在宮中,早已習慣了一個人!
夏景昀嘆了口氣,起身離開。
空蕩的房間中,德妃抱著膝蓋坐著,下巴放在膝頭,怔怔出神。
半夜荒唐在現(xiàn)實中的證明,只剩下身下的褥子,和空氣中的氣味,但卻注定會在她的余生中,被反復回想。
一向遵禮守節(jié)的她,拉著一向光明磊落的他,做了一件一點都不合禮節(jié),也不光明磊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