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和跟五位長老也各自落座。
一個執(zhí)事敲鑼一打,大聲喊道:“肅靜!”
整個廣場,漸漸安靜下來,蟬鳴聲愈發(fā)清晰可聞。
葉文和站起身來,朝著眾人朗聲道:“各位幫眾兄弟!大家都知道,前些日子,咱們漕幫出了些事情,損失了些弟兄,也有些朝廷命官遇難,漕運錢糧的轉(zhuǎn)運也受到了不小的影響。也因此,朝廷派了欽差前來,就是為了查清此事。近日,幸賴欽差大人英明坐鎮(zhèn),麾下將士英勇無畏,終于擒獲了一伙賊人,也招認(rèn)了這背后情況。今日將大家請來,咱們一起開這個大會,就是要將這背后的真相,公諸于天下!”
下方立刻有個年輕的堂主開口道:“幫主,我們要如何相信這些賊人是真的賊人,他們的口供又是真的口供呢?”
緊跟著便有人附和,“對啊,賊人被擒獲,想讓他說什么就說什么,咱們怎么保證他說的是真的呢?”
畢竟當(dāng)著擁有生殺大權(quán)的欽差,這些少壯派還是不敢太放肆,言語間要委婉了不少。
但這一喊不要緊,因為消息早已發(fā)酵,許多支持五長老的人也都跟著吆喝了起來,一時間場面就變得有些混亂,一開場就有了不受控制的苗頭。
好在葉文和雖然性子軟,但也不是純粹的無能之輩,見狀直接厲聲喝道:“肅靜!”
他威嚴(yán)地看著下方眾人,沉聲道:“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你們?nèi)羰琴|(zhì)疑,便瞪大你們的眼睛,尖起你們的耳朵,好好看好好聽!若覺得犯人的口供哪里不對,哪里有錯,便指出來!咱們把真相道理擺個清楚,這就是開這場全幫大會的意義!才開個頭就在這兒鬧嚷,你們意欲何為!視幫規(guī)法度為何物?你們這是要把漕幫的臉都丟干凈嗎?”
眾人被罵得一愣一愣的,也不敢吭聲了,默默看著。
葉文和冷哼一聲,“帶人犯!”
很快,帶著鐐銬的元世坤蔫答答地被人帶了上來。
瞧見果然是元世坤,曹思進把著椅子扶手的手下意識地緊了緊。
審訊的工作葉文和并未親自下場,而是交給了執(zhí)法堂的堂主。
執(zhí)法堂堂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他站在臺上,看著元世坤,冷冷道:“你是何人?姓甚名誰,來自何處?”
元世坤經(jīng)過夏景昀的誅心之后,整個人都顯得頹喪而灰敗,仿佛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只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聞言漠然道:“元世坤,自中京而來!
瞧見元世坤這般配合的樣子,五長老的心頭又再度一緊,暗罵一聲,真是廢物,連刑訊都撐不。
“你與我漕幫有何聯(lián)系?”
“我自中京而來,自是要有所成就。于是我就盯上了漕幫。漕幫人多勢眾,又極其有錢,最關(guān)鍵的是漕幫如今正有權(quán)力斗爭,我便找上了素有野心的漕幫五長老曹思進!
下方一片嘩然,但也有許多人都是冷笑,心里想著,果然啊,就是跟之前的傳言一樣,朝五長老身上潑臟水了。
“然后呢?”
“我向這位曹長老提出可以幫他奪取漕幫大權(quán),并且為他制定了詳細(xì)的計劃,這位曹長老對我們的提議也很有興趣,便讓我們先展露一下本事。于是,我們就先向他提出了以天下將亂,漕幫大有可為的借口,拉攏年輕幫眾的計劃,并且為他設(shè)計了言辭,這個計劃進行得很成功,很多沒腦子的年輕人都被他蠱惑了,接著我們便親手設(shè)計了幾起沖突,讓他帶手下人殺貪官,殺污吏,這種看似熱血實則愚蠢的行為,讓他在年輕幫眾中的地位越來越高!
嘈雜的聲音漸漸沒了,所有人都安靜地聽著。
執(zhí)法堂堂主問道:“所以,近期的幾場動亂都是你們和五長老安排的?”
五長老當(dāng)即打斷,“我反對!夏大人,幫主,你們?nèi)羰且挝业淖,不必這般費心,直接定罪便是,如此明顯誘導(dǎo)的言語,如何能保證人犯供詞的公正?”
四長老也立刻附和,“對啊,如此誘導(dǎo),豈非有刻意栽贓之嫌?請大人明鑒!”
二長老緩緩道:“我覺得也有待商榷!
曹思進挑釁地看了葉文和一眼,葉文和沒搭理他,而是無語地瞪了一眼執(zhí)法堂堂主,這點事都辦不好!
夏景昀微微一笑,“那好,這位審訊之人,注意你的言辭公正,不得有誘導(dǎo)之言!
執(zhí)法堂堂主連忙點頭,重新問道:“那這幾起動亂內(nèi)情到底為何?”
元世坤對這些人狗咬狗沒什么興趣,也徹底熄了掙扎的心思,木然道:“這些動亂,是我和我的屬......同伴,先挑唆的,激起雙方矛盾,第一次,是曹長老親自坐鎮(zhèn),派親信率先動手的。而后面的事,就不用我們再親自動手,自然有一腔熱血的傻子動刀動槍!
“那你們?nèi)绱诵惺,意欲何為呢??br>
“這是我給曹長老的建議,如今天下民不聊生,他擺出這等姿態(tài),自然可以贏得所有對現(xiàn)狀不滿之人的支持,這樣就可以利用這些人奪取漕幫大權(quán)。而同時,事情是以漕幫的名義犯下的,上面來人自然要責(zé)備幫主,有所懲戒,屆時,又可以以幫主無能的借口奪權(quán)。”
下方眾人聽得又是一片嘩然,而元世坤既然已經(jīng)決定了破罐子破摔,也沒藏掖,接著道:“不止如此,我們還進行了別的計劃。在煽動幾場叛亂之后,感覺自身實力已經(jīng)可以的情況下,我們就開始算計幾位長老,第一個目標(biāo)就是三長老!
“我先假扮是州牧手下的人,暗中密會三長老,狐假虎威,試圖將其拉攏,但是三長老和他兒子都支持幫主,于是我們便啟動了第二計劃,通過百花樓的關(guān)系,提前埋伏好人手,成功殺了三長老的兒子,嫁禍給幫主之子,離間他們的關(guān)系。”
下方的幫眾們又炸開了鍋,議論紛紛。
執(zhí)法堂堂主立刻追問道:“此事是你所為還是有旁人合謀?”
元世坤漠然道:“我一個外來人,哪兒能這么精準(zhǔn)地安排這樣的事,都是和曹長老一起商量的,整個計劃也都是他和我一起討論定下的!
曹思進面色凝重,心知不能讓元世坤這么說下去,正要不顧嫌疑起身,身旁的人卻先動了。
四長老韓長言忽然站起,厲聲質(zhì)問道:“老五!你不是說你跟這個元先生他們聯(lián)絡(luò),只是為了讓他們幫忙奪權(quán),不會損害幫眾利益嗎?怎么能與之合謀殺害三長老的兒子呢!你可知按照幫規(guī),這是死罪!你......你豈能這樣!”
曹思進懵了。
下方的眾人也懵了。
整個場中,除開夏景昀和葉文和,其余人都懵了。
什么情況?
四長老和五長老不是一伙兒的嗎?
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這事兒四長老不知道?
不對,意思是這姓元的之前說的都是真的?
他確實是跟五長老一伙兒勾結(jié)的人?
之前殺害朝廷命官這些事情都是真的?
若是別人說著話,或許是假的,但那可是四長老!
跟五長老穿一條褲子,堅定站在一起的四長老!
他說的還能有假不成?
曹思進也在短暫的懵逼之后,立刻反應(yīng)過來了,老四這狗娘養(yǎng)的是反水了!
他猛地看向葉文和,旋即又看向夏景昀,你們好狠的心,好毒的手段!
旋即他便開始醞釀起反擊的言語,但一番努力,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如何反駁。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四長老是關(guān)系極好,同進同退的伙伴,面對伙伴這樣的指控,他直接百口莫辯。
而這時候,就正如夏景昀先前所言,那些被壓制的聲音也都開始了瘋狂的反擊。
“你們看看,這就是你們說的大英雄!”
“為了一己之私,不惜損害幫派利益,殺害朝廷命官,如今更是為了上位,殘殺長老之子!這等人,也配稱英雄?”
“什么被誣陷的,還不都是他自己害怕放出來的風(fēng)聲!你看看欽差大人和幫主都不稀罕搭理他!”
“被人耍得團團轉(zhuǎn),還要給人搖旗吶喊,你們不就是他口中熱血又愚蠢的年輕人么!”
“我說什么來著,幫主雖然溫和,但至少正直,比起這種表面豪邁實則內(nèi)心陰險毒辣的小人好到哪兒去了!”
“我早就說了,欽差大人這樣的神仙人物,又怎么會做這種栽贓陷害的事情呢!”
聽著這些言語,原本支持五長老的人中,許多都動搖了,剩下一些,想反擊,卻被淹沒在了鋪天蓋地的嘲諷和怒罵中。
五長老終究也不是庸人,在短暫的失神之后,便立刻沉聲開口道:“韓長言,我?guī)讜r與這賊人勾結(jié)了?你莫不是虧心事干多了,記錯了!”
他的言語之中,暗含威脅,你若是不改口,老子就把你那些破事也都給你抖出來,咱們誰都別想好!
但韓長言此刻是有心算無心,而且瞧見大勢已成,更無改口的可能,當(dāng)即朝著夏景昀和葉文和抱拳道:“夏大人,幫主,此獠喪心病狂,不惜勾結(jié)外人利用幫眾,殘殺朝廷命官,破壞漕運秩序,更是朝著幫眾下手,嚴(yán)重違反幫規(guī)!在下請立誅此獠,以儆效尤!”
龍正清雖前兩日已經(jīng)知曉了實情,但當(dāng)此事再被提起,心頭依舊是一片悲憤,老淚縱橫道:“夏大人,幫主,請誅此獠,以正國法幫規(guī),以慰我兒在天之靈!”
下方,幾個提前得了吩咐的漢子心腹?jié)h子大喊道:“殺了他!殺了他!”
漸漸,周遭人都跟著喊起來了,震天的齊聲吶喊,就三個字:殺了他!